恃宠而骄,四个字对房文慧而言十分陌生,哪怕昔日在房家时有房老太太撑腰,她也不敢骄纵。
五更天时下了一场细雨,到了天亮时庭院中湿漉漉的,葱郁的草木上有雨珠缓缓滑下。
房文慧恭送走了水沐,梳洗之后,鬓发间只簪了两根木钗便穿着一身淡黄妆缎对襟比甲、水蓝裙子,素净非常地去给宫中主位戚贵妃请安。
脚下精致单薄的丝履踩在湿漉漉的小径上,似乎没走两步就被浸湿一样。
房文慧心里拿捏着轻重,就到了戚贵妃房门外,待人请了,她才向内去,望见戚贵妃在梳妆,忙拿了梳子替他挽发。
戚贵妃脸色算不得好,对着镜子轻轻咳嗽一声,瞧着房文慧那张年轻鲜活的面孔,叹道:“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房文慧笑道:“娘娘怎这样说呢?昨晚上主上连连问我娘娘这几日饮食怎样,身子可见好了。”
戚贵妃淡淡地一笑,“今早上主上倒是来我这瞧了瞧,是我不争气,没起来见他。”瞥见房文慧浓密的青丝间只戴着两根木簪子,微微蹙眉道:“你怎做了这么个素净打扮?若是旁人见了,岂不是疑心我克扣了你的份例?”
房文慧柔荑握着玉梳,微微垂着眼皮望着戚贵妃风韵犹存的侧影,开口道:“那簪子成色不好,竟是还不如我昔日在家时用的。”
戚贵妃一怔,心道房文慧这么快就恃宠而骄了?她才得宠几日,也敢挑剔东西了,“宫里造的还不如你们家往日打的么?”
房文慧笑道:“说的并不是宫里造的,是内务府在外头置办的。”因昨晚上戴权又提醒了她一样薛家进贡的东西,便又道:“不独这个,还有昨晚上的燕窝,我吃着也不大好,特意亲手将家里捎来的一点子燕窝熬了粥伺候主上吃。主上吃了,就说原当进到宫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万没想到竟然不及宫外的。”
戚贵妃微微蹙眉,原当房文慧是个沉住气的,不想她才得势没两日就翘起尾巴来了,低低地咳嗽一声,也没心思去追究她私自带了燕窝进宫的小事,待要说话,就听门外小太监尖着嗓子道:“娘娘,主上赏赐了一匣子朱钗给房美人。”
戚贵妃嘴角紧紧地抿着,见当今才走,后脚赏赐就过来了,自己个挑了一根玉兰簪子令房文慧替她戴上,随后道:“房美人去谢恩吧。”
“是。”房文慧慢慢退了出来,待出了门望见戚贵妃之子五皇子过来请安了,便笑盈盈地立在一旁,“五皇子好。”
五皇子点了头,待要进戚贵妃房中,又顿住脚步,问房文慧:“我才写了一篇文章要请父皇指教,不知什么时候拿给父皇看好?”
这五皇子年方七岁,生的冰雪聪明,算得上是一众皇子中的翘楚。
房文慧笑道:“午后主上来毓秀宫,五皇子只管那会子过来就是。”
五皇子点了头,兀自进了戚贵妃寝宫。
戚贵妃在房内听着,又觉自己韶华不再,必要扶持个左膀右臂才好,那房文慧一时沉不住气恃宠而骄,她且待她骄纵过后吃了亏再诚恳地教导她宫中韬光养晦之道,如此与她交心,若果然笼络住她,也不怕她去后,五皇子没个人帮衬着说话直叫当今将他忘在九霄云外。
廊外,房文慧一直望见五皇子进了戚贵妃宫中,才立时向自己的屋子去,边走边交代婢女:“去请了内务府总管常公公来。”
“是。”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房文慧心知自己此举势必会得罪一群人,只是当今有命,不得不从,待回了房中,便坐在床上拿着绣绷子绣花,望着一朵莲花,想起有人要暗害贾琏,便思忖着日后如何才能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以当今昨晚上的话语来看,帮了贾琏也给她日后留了一条路。
“美人,常公公来了。”
“叫他在外头等着吧,你将簪子不好、燕窝不好的事说给他听。叫他停了这两家的供奉。”房文慧道。
“是。”婢女春桃答应着,就向外去。少顷,又回来道:“美人,常公公说太后、皇后用着这两样,都觉并无不妥。”
房文慧有意提高了腔调道:“那就是我无理取闹了?”又有意扬声问:“主上如今在哪?”
春桃眼中房文慧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这会子见她动怒,忙道:“这会子应当还没退朝。”
房文慧冷笑道:“再借了贵妃娘娘的小厨房,熬了参汤来,待主上退朝了,我便去御书房亲自送给主上。”
春桃一怔,心说有太后在,皇后都不敢去,房文慧怎忽地来了这么大胆量?不管怎么着,她都与她同声同气就是了,忙退出来,又对内务府总管道:“不过是个卖簪子、燕窝的,不买他们家的,难道就没地买东西了?”
若不是看新近房文慧风头正劲,内务府总管常升也不会被她一招就来,此时他在门外听见房文慧口中浑然不将太后、皇后放在眼中的狂妄话,忙笑道:“并不是这么个道理,此事事关重大……”
“罢了,你做不了主,我就去寻戴公公说话去。”春桃作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