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间,沈阳当地的官绅在城中最贵最好的关兴楼宴请唐少帅。
唐少帅虽说在东北呆过数年,但自打入京之后,便再没回过沈阳,如今他虽挂了“东三省陆军整理处处长”的头衔,但名义上东北如今军政分家,他虽有提调东北军的权力,却并没有插手东北政事的职权。
不过要厉行军事,这可不光光是兵员素质的操练,东北的工业商业,也是必不可少的助力,是以虽厌烦应酬,唐少帅稍稍犹豫一下,还是接下了他们的帖子。
瞿凝站在穿衣镜前替他理了理衣襟,笑吟吟的看着镜子里长身如玉的男子,凑过去在他颊变略带一点轻狎的亲了一口,她的脸颊上还挂着小睡之后的桃红色,此时因为笑意盈盈而显得粉光致致,分外诱人。
男人的喉结一抖,却并未动作,眼光有些疑惑的看过来,分明传递了一句话:……这时候调(勾)戏(引)我做什么?
瞿凝眯着眼睛笑道:“去吃饭可以,应酬可以,但让女人坐你大腿上,或者狎妓饮酒喝个皮杯儿什么的,就不可以哦……”她晃了晃竖起来的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肌肉格外结实的胸口,“我晓得你们男人应酬,多半是要请女姬们来伺候着的,你要是喝了酒给我带个妹妹回家,那……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她半真半假的娇嗔着嘟了嘴,像是已经看到了他要在宴席上这样那样,佯怒的样子有种少见的俏皮可爱,说不出的让人心痒,唐少帅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沈阳现在的饮宴,的确会请人来助兴,不过你放心,那些女人们,就算是倒贴,我还嫌恶心。”他没解释为什么,只是也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走了。”
***
关兴楼中,一群人拾级而上。
打头领路的那人是当时沈阳咨议局的孙议长,官衔也是在场者最高的,他一边领着唐少帅和身后的人往上走,一边笑道:“少帅今日赏光,是我们全沈阳的荣幸。所以虽然我们这些人清贫,但还是大家凑了钱,今日给少帅接风洗尘。不过沈阳地偏人稀,论吃喝肯定是不如上京的讲究,吃食上倘有怠慢的,还望少帅万勿见怪。”
唐少帅浓眉一轩,细长眼眸微微一阖,轻轻“呵”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孙议长小心的觑了一眼他的神情,心里打鼓的很,实在摸不清这位年纪轻轻军功彪炳的少帅,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京如今的风云变化,已经迅速的传遍了全国,谁都知道,如今正是攫取权势,好男儿乘势而上的大好时机,在孙议长看来,作为唐大帅唯一的嫡子,唐少帅这时候出京,几乎就是把已经落在了他头上的王冠给丢在了地下。
但不管这些上位者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孙议长来说,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得把少帅伺候好了,这样他的身家性命,财富地位,才可以得到永续保障。
要说沈阳偏僻,吃食怠慢,那肯定是一句虚言。
今日开宴十二桌的关兴楼,门口挂着八面幌子,代表着它在餐饮界的龙头地位,这一桌大概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费,虽没有龙肝凤髓那么夸张,但也是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唐少帅再看一眼正候在旁边的那些肥头大耳的官绅,看着他们脸上的肥嘟嘟的笑,他心里的不满,就已经有些满溢了出来,压也压不住了。
他离开沈阳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可当时励精图治,大家有力气一起使的那种热火朝天的画面已经倏然逆转,不过两三年,就奢侈浪费成风,种种享受习气抬头---亏的他们还有脸在他面前表功说“清贫”,还故意要用“凑钱”的说法,他就不信了,这些人肚子里的肥油里头,没有民脂民膏,没有被贱卖了的国家资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再慢慢吐了出来,唇角隐约勾起了一丝酷厉的微笑:很好,咱们慢慢玩!
一群人走到了桌边,唐少帅一看桌上,整张脸“唰”的拉了下来--这下连原本佯装的笑容都不想装了,那脸色简直就是分分钟要掀桌子走人的节奏。
他旁边从京都带来过的那位原本的耿副师长,现在的耿师长一看就明白了过来,立马走到那位孙议长身边,低声说道:“少帅刚刚新婚,你们这闹的是怎么回事!军中不喜狎妓之风,少帅更不喜这套,吃饭就吃饭,还叫这些女人做什么,说话都不方便,快点快点,这些人还是都先叫他们下去吧。”
孙议长犹自懵懂----说实话也怪不得他,他这个议长,是在唐少帅如今之后这才选出来的,没经历过当年的整肃,所以这才弄出了这女子陪坐饮宴的一套。
但政客都会看人脸色,这会儿看着唐少帅神色冷的快要掉冰渣了,眼眸扫过来的全是刀子,孙议长虽然在心里嘀咕着“这世界上哪有不偷腥的猫”,但面上还是讨好的点头哈腰笑了笑,一边忙忙的就叫人把那些浓抹艳妆的歌姬们给拉了下去。
唐少帅这才默默的在桌边坐了下来,喉间却还是觉得有一种血气翻涌的恶心感。
他伸手拿过帕子来反复的擦桌子上的餐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