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号的晚上八点,陈逸城跟随冷卉抵达了云南老家。
出发前,冷卉将拖鞋交付艾琳,让她帮忙照看。之后两人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再转成中巴车来到了一个名叫小街的镇子。
一路舟车劳顿,累,是不可避免的。
借着不太皎洁的月光,陈逸城提着沉重的行李箱跟在冷卉的身后,踩着不太平整还有点狭窄的石板路前行。整个村子掩在夜幕下,被宁谧包裹着,虽看不清村子的外观,但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为村子增添了温婉绵延的生机。
这就是偏远村庄与城市的不同,交通虽不便利,但没有喧闹,有的只是清宁静谧。
穿过三四个巷子后,冷卉把手里的行李搁下,看着左侧的亮着灯光的耳房,开口唤道,“二婶,我到家了。”声音淡淡的,透着疲惫。
不一会儿,开门了,走出一名满脸笑意的中年妇女,“咋个这么晚才回来。”声音中气十足。她在看到冷卉身旁的陈逸城后,一番打量:恩,长得十分子弟(子弟,意为帅气。)偷笑着悄声问冷卉:“他是你新处的朋友?”
冷卉的这位二婶名叫李兰,性子朴实随和。虽然与冷卉家没多少血缘关系,但冷卉她妈生前与李兰关系极好。
陈逸城听得懂云南方言,上大学时,班里就有云南的同学。虽然冷卉老家的方言,由于地域的差异在口音上虽有些偏差,但陈逸城还是能听明白。只见他手臂一伸,搂住了冷卉的肩,咧嘴一笑,先她一步回答,口中的言语谦和有礼,“伯母好,我叫陈逸城。我们之所以这么晚才到,是因为火车晚点了。”
冷卉任由陈逸城搂着,她同意他跟来,目的是为堵住村子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的嘴,她冷卉有男人要,能嫁得出去。至于嫁不嫁,什么时候嫁,是她的事。
李兰看着陈逸城搭在冷卉肩上的手,乐呵呵地夸赞道:“恩恩,你好,小伙子长得真子弟。”接着目光转向冷卉,“冷卉,你眼水不错啊。回屋吧,屋子昨天扫干净了。”说完,李兰提过冷卉手里的包走在了前头。到了门口,翻出拴在腰间的钥匙。
这些年,冷卉一直让李兰帮她看着这老房子。
开门进屋,看着屋里的陈设,陈逸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洁白的墙壁,墙面漆的用料像是石灰粉,墙面上挂着几幅字画。地面铺着一块块质量微次的地板砖,不算光鉴,却十分干净。视线移向客厅,在客厅的中央搁着一个方形的木桌,桌子的三侧摆放着一套看上不太柔软的沙发。而客厅墙壁的正中央悬挂着一张遗相,遗相中那人的眉眼与冷卉极为相似。就在遗相下方,桌子上贡着一个牌位,牌位上面刻着钱琳二字。陈逸城知道,那是冷卉的母亲。
屋里的陈设简单,却整洁。家具陈旧,却完好。这屋子与陈逸城想象中的样子有所出入。他以为冷卉家的房屋是泥土建筑,屋里的摆设杂乱,毕竟她人在北京没法收整。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砖房,屋里的摆设整齐有致,一切井然有序。
以前,冷卉的家的确是像陈逸城以为的那样。后来冷卉把她积攒的钱拿出了一部分,对这所面积不大的老房子进行了重修。农村不像城市,盖房子要花很多钱。而且她只是修,不是盖。她所买的材料、家具都是最便宜的,前前后后算下来,一共花了三万块钱。
由于时间晚了,李兰和冷卉聊了一会儿就走了,走之前还盯着陈逸城看了好一会儿,眼里溢满赞许,叮嘱冷卉明天一定要带着陈逸城到她家去吃饭。
送走了李兰,冷卉拿过母亲钱琳的牌位擦了又擦,之后打开抽屉取出三支香点燃,插在香炉里,“妈,我明天就去看你,你想我没,我想你了。”那柔柔的嗓音有些轻颤,和平日里淡漠如斯的她迥然不同。脱下冷漠的她,有些茕茕无依。
陈逸城站在冷卉身畔,看着她的双眼,只见那眼眸中晕起了氤氲,像雾气一般迷蒙。一股名为心疼的情愫扩散开来,好想抱着她,驱走她的孤独。
心随意动,陈逸城上前,自冷卉背后轻轻拥着她单薄的身躯。微微俯身,下巴倚着冷卉的肩。陈逸城看着墙壁上的遗相,注视着钱琳双眼,语气虔诚,“钱伯母,以后冷卉就由我来照顾,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是保证,也是誓言。
压下心头的酸涩,冷卉眼里的淡漠回笼,拨开陈逸城的手,拉开与他的距离,“我去烧水,你去把那浴桶擦洗干净。”男人的誓言及保证,对她就像空气一般虚无缥缈、华而不实。
冷卉的指尖划过陈逸城的肌理,豪不眷恋地离去,她留在他掌心里的温度散去。陈逸城知道冷卉在抗拒他闯入她的内心。没关系,他可以放慢脚步。
陈逸城顺着冷卉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在右侧的墙角安静地立着一个古装剧中常常出现浴桶。
“噗。”陈逸城不由得轻笑出声。在如此现代的社会,居然还有人用这样‘古风’十足的木质浴桶,这浴桶不会漏水?
笑!继续笑。冷卉冷冷地看着陈逸城,“你可以选择不洗,假如你想睡猪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