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一点难不倒他们。因为精明的商人们早已在东门外的澳洲人募工处附近,搭起了兑换钱币的摊位,把劳工们手里的华元纸币兑换成白银和铜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澳洲人的纸币渐渐地在广州市场上建立起了信用,肯收华元纸币的店铺也越来越多。如今的李富贵已经不用再把纸币拿去兑换,让二道贩子剥一层皮了。
今天,李富贵来得格外早,所以棚子里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十几个人,在棚里的一角有取水处,一排大缸里随时都灌满了凉茶,于是,李富贵麻利的取下自己背着的竹筒,灌了满满的一筒茶水,然后就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几个相识的苦力汉子开始东南西北地侃起了大山。
又过了一会儿,来打短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凉棚里开始热闹起来,几百人聚在一起,南腔北调的说笑声充斥着院落。还有一个业余爱好说书的老头子,在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复述着昨天他在茶馆听到的《三国》新段子……虽然这老头说得很是荒腔走板,但还是让生活枯燥、缺乏娱乐的苦力们听得挺高兴。
在澳洲募工处的楼顶上,有一座小巧的钟楼。几个月的短工打下来,李富贵虽然不识字,但已经能看懂钟楼上那个圆盘子的用处了每当粗短的指针指到七,细长的指针指到十二的时候,钟楼里就会响起当当的敲钟声,一个穿着澳洲“制服”的文书,就会准时出现在募工处大门的台阶上。他左手拿着一摞单子,右手拿着个大铁皮喇叭,拖着悠悠的长音,对翘首以待的苦力们高吼着派发各种工作。比如:“……挖河沟四个时辰,两百人,每人华元六角…………码头运木料八十方,五十人,每人华元三角…………码头卸煤五百袋,十个人,每人八角…………栽种椰子树一百二十棵,二十人,每人七角……”
那个文书每喊一句,下面便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接着就跟红毛夷的船长到酒馆里招募水手一样,愿意去的苦力会聚集到台阶下的报名处,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有专门的人员把他们领到各自的工地上。
干完了活之后,在工地上又会有一个穿着澳洲制服的半大孩子,挨个儿往你的手背上盖一个蓝戳,再下来就可以回到凉棚领工钱,那里有人会核对名字与戳记,再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把你手背上的蓝戳给涂掉。
不过,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虽然钟楼上那个圆盘子的粗短指针,早已指到了七,而另一根细长的指针,也移过十二好一段距离,而钟声也敲过了,但派发活儿的那个文书依旧迟迟没有出来。这让李富贵和他的工友们渐渐有些心慌起来,闲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一边死死盯着台阶上紧闭的大门,一边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目光看这架势,该不会是……今天没有活儿了吧?
很显然,若是今天没有了活儿,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一天的工钱。这可如何了得!他们之中的好些人都是穷得“家无隔宿之粮”,老老小小都等着要靠他们每一天的工钱买米回去下锅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当短工苦力们开始微微有些骚动的时候,募工处的大门终于轰然打开。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不仅有平日里常见的那位“假髡”文书,还有一位剑眉星目的年轻道士。只见那位文书环顾了一圈,便举起手里的铁皮喇叭,冲着棚子里的苦力们高声叫道:“……小的们!都听好了!长留派今日在广州招募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想要参加考核的,就到这位首长跟前来报名!”
他一边指了指身旁的年轻道士,一边如此宣布说,“……这长留乃是澳宋的护国门派,山门上挂着澳宋太上皇御笔写的金字牌匾呢!考进了长留就等于吃上了官家俸禄!大家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啊!”
这一出乎意料的消息,顿时让众人都愣住了这长留派究竟是啥路数?不过听着好像不错……
“……是的,我长留派乃是得到澳宋朝廷官方认证的一流大派,待遇绝对优厚!”待到拿着铁皮喇叭的文书吼完一嗓子,那年轻道士也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附和说,“……只要肯遵守门规,听从师门调遣,所有弟子不分贵贱高低一律包吃包住,还有零花钱和四季衣服发放,并且传授各种档次的武功!”
说到这里,他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脑袋,“……哦,对了,本门弟子不禁嫁娶,当然也无需剃发……”
霎时间,渴盼某种稳定生活已久的李富贵,一下子就眼神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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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南新修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而行,车后还有一小队荷枪实弹的短发士兵徒步跟随,马车顶端竖起的一面启明星旗和一面红底星环旗,正迎风猎猎招展,引来道路两旁无数羡慕和敬畏的眼神。
此时此刻,明末历史上最著名的“天下第一驴友”徐霞客,正跟他的旅伴兼族兄徐仲昭一起,坐在这辆“澳洲人”特地派来迎接的豪华马车里。身下座位有节奏的震颤,让一路舟车劳顿的两人昏昏欲睡。
这种西方式样的四轮马车,乃是广州紫城记定做的高端产品,坚固的铁制骨架,藤编的轻便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