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
可想而知,当温体仁这个东林宿敌逃到南京之后,那些老仇人们将会何等“热情”地欢迎他!
更何况,除了南京朝廷之外,东林党在江南民间的势力还要更加庞大,其财力和影响力简直令人窒息!
“……可是,正因为江南东林党势大,圣上才更要重用父亲,以防朝堂上一家独大吧!”
虽然被公认为是贪欢好色的纨绔子弟,但作为内阁首辅的儿子,温子辰多少还是有着那么些政治敏感性的,“……如果朝政尽皆落入东林党之手,没有制衡的力量,圣上就会沦为拱手木偶了啊!”
“……皇上当然是想要保住老夫的,可是朝廷南幸之后,皇上纵然有心,也未必保得住老夫啊!”
温体仁摇头叹息道:“……你可知东林党的背后靠山是什么?整个江南的乡绅、势家、豪族!朝廷要征粮,田地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募兵,壮丁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官吏,读书士子还是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收商税,南方的哪艘海船不是这些人的资产,哪家商号不是挂着这些人的名号?
此等庞然大物,即使以皇家天威,也是很难压得住的——只要南都的东林众臣齐心一致,截断朝廷赋税钱粮,这大明天下就立时要崩溃!在北京的时候,朝廷还可以凭着多年积威,勉强震慑东林逆党。可若是朝廷迁到了南京,一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二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天子有心制衡,除非手中能抓到一支精兵,威吓住江南的缙绅豪门,否则的话,纵然是天子之尊,还不是只能听凭东林党摆布?”
说到这里,温体仁的眼神愈发黯淡,“……也不知陛下心中是否清楚,如今的北京固然是险地,城内固然有奸细,军心士气固然已经丧失殆尽,但只要皇上在紫禁城中一日,那么直到敌兵破城之前,他就还是大明的皇上;可皇上的御驾若是出了北京,天下人还会当他是大明的天子吗?哎,真是前途难料啊……”
……※※※※※※※※※※※※※※※※※※※※※※※※※
崇祯五年十月二十三日,天子决议弃京师出奔。当夜至次日,车驾迤逦出宫。京中群臣闻讯,纷纷赶赴神武门外,欲哭谏圣驾不可轻离京师。不料天子早已更换衣冠,率锦衣卫及内操净军赶往德胜门,接管城防,为出京队伍开道。唯有张皇后(崇祯帝的嫂子,天启帝的皇后)于宫门外下车,垂泪劝说群臣散去。
于是众臣又赴德胜门,见天子顶盔贯甲立于城头,翰林院掌院陈演上前,哭而奏曰:请陛下勿要丢弃宗庙陵寝,为天下所笑。臣等愿率军民血战,以死报君王提携之恩!帝对曰:爱卿一腔血气之勇,虽是可贵,然京师已成孤城,外无援军,内有奸细,固守京师与自杀何异?与其复作北宋徽、钦二帝,任凭鞑虏凌虐,北狩五国城坐井观天,不若南下掌握财赋之地,筹饷练兵,刷新吏治,如此或许还有中兴之机!
又有京中勋贵率家兵并五城兵马司所部巡丁赶来,于城墙上与内操净军对峙,似欲夺门阻拦御驾。帝怒甚,呵斥曰:莫非尔等已私通东虏,欲弑君投鞑耶?勋贵家兵闻言战栗而退。帝遂命大学士何吾驺为北京留守,与成国公朱纯臣一同掌管京中诸军,又令大开北京内城外城诸门,听凭百姓逃散。随即,帝径自出城,率皇后、皇妃、皇子、宫女内侍、随驾朝臣以及护驾兵马合计万余人,出京北走昌平帝陵。
当是时,国子监祭酒闻讯,已发动监生并在京士子数百人,手捧至圣先师牌位,欲往德胜门阻拦御驾。不料监生士人大多体弱,步行缓慢,待祭酒率诸生抵达德胜门,天子御驾已出城多时矣。
十月二十六日,御驾至昌平,与卢象升所部天雄军会师,旋即又转往宣府。三十日,关宁叛军并东虏数千追来,帝命卢象升率兵御之,激战一日,宣府骁将王斗率部来援,遂破敌。御驾乃至舜乡堡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