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当郭京带着王秋、野比大雄和哆啦a梦,草草逛了几处东京汴梁的名胜,叹息了一番大宋君臣的花样作死表演,然后重新返回“六甲神兵”的驻地天清寺之际,却发现寺院的门口停了好些大车,上面堆放着成捆的长枪、朴刀、匕首、弓弩、盾牌,甚至还有在古代十分金贵的头盔和铠甲。
几个军器监的低级官吏,正各自捧着册子,给应募入伍的“神兵”们分发这些军械装备。
——作为郭大仙人的“神兵”,大宋朝廷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赤手空拳地上阵跟女真人厮杀。
事实上,在这个京师危急的生死关头,大宋朝廷在军械供给上的慷慨程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之前看过几本古希腊历史故事的王秋同学,眼下依稀还记得,当古代雅典城在面临波斯军队大举入侵的威胁,即将打响名垂青史的马拉松战役之时,全城公民硬着头皮搜刮干净了整个雅典城的家底,也只凑出一万步兵而已——当时的雅典人不是没办法征发出更多的壮丁,而是实在找不出更多的军械装备了!
然而,在此时的汴梁城中,病急乱投医的朝廷只是草草一划拨,就弄出了一万套甲杖给郭大仙人糟蹋!
“……整整一万套甲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拨出来了?朝廷还真是大方啊!”
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簇新装备,王秋不由得感到非常的吃惊——不仅仅是装备单兵的最基本的刀枪剑盾,还有纵火用的“火车”,轻便的小型投石机、堵塞城门的刀车(在车头的一块大木板上插满刀刃),过护城河用的“壕车”,差不多除了战马之外,样样都有:可这不过是在供给一支仓促成军的“民兵”而已!
若是放到此时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中世纪欧洲,只怕是国王的亲卫队也没这么多上好家当吧!
但押运这批军械的军器监官员,倒是对王秋的这话很是不屑,“……我大宋富有四海、带甲百万,虽然战马一向不够用,但兵器可从来没有缺少过。自从与金人开战以来,从中央到地方,各地军工场昼夜开工,朝廷武库之中各类军械堆积如山,区区一万套甲杖,又能算得上什么?就是十万套也能拿得出来!”
王秋又继续细问了一番,才知道光是在眼下的开封城内,历年囤积的军械甲杖就足有三十多万套,搬出仓库之后就随时可以拉起三十万大军!而眼下城内可供征发的青壮年男丁,也不下于此数——以开封的一百五十万人口来算,如果全民皆兵的话,想要征发三十万壮丁并非难事。
这样的雄厚本钱,若是放在眼下正处于黑暗中世纪的西方世界,恐怕已经是能够用来征服欧洲的力量,但在这里,却连他们自己城高墙固的家乡都守不住!谁让此时的北宋王朝承平日久,武事已经废弛到了“垂髫小儿,但习歌舞;七旬老翁,不识干戈”的地步呢?!
在这个悲催的时代,宋朝有着后世美国的综合国力和文化产业,军费开支也占到财政收入的七成,堪比德国法西斯,但军队战斗力最多只是意大利的水准,而老百姓更是过着阿富汗人一般的苦逼生活。
——看着这些临时招募来的市井闲汉,尽管穿着坚固的铠甲,戴着威猛的头盔,拿着锋利的刀枪,但依然是一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模样。而那几个所谓的枪棒教头,也是一副街头卖艺的架势,花拳绣腿固然施展得挺好看,可在实战之中只怕是百无一用……王秋终于明白汴梁城为何会守不住了。
这座被盛世歌舞给泡软了骨头的伟大城市,在这场决定一个文明兴亡的残酷战争之中,其实从来都不缺少粮食,也不缺少军械,更不缺少壮丁,但却缺乏最起码的勇气和良心!
——这是一座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懦夫之城!
正当王秋和郭京一致对这些“六甲神兵”抱以绝望态度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却传来一阵喧嚣。王秋从天清寺门口朝外张望,只见一名身披红衣的禁军兵士,骑着一匹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低矮劣马,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狂奔而过,嘴里还在不住地高喊:“……朝廷有令!京中戒严!金兵攻城啦!”
霎时间,全城上下一片慌乱,甚至就连那些刚刚拿到刀枪的“六甲神兵”,也是一样的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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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冬日照在汴梁城头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将尘土与草叶一起卷上城头。灰蒙蒙的天空犹如城上守军的心情一样阴郁,空气还隐隐藏着一抹死亡的味道。成群的寒鸦在空中飞舞,喳喳乱叫着。粗糙刺耳的声音如锉刀一般狠狠锉着人们的神经,每一次双翅拍动之间,都在不住地散布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些不祥的黑色幽魂,不时落下地面,叼起几条血肉,又扑腾着飞上天空。就在寒鸦的落处,无数刀枪矢石散落于地,上百具残破不全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城砖上,曾经温热的鲜血已经凝固发黑,但从创口中冒出来的尸臭和血肉被滚油泼过后产生的焦香,仍在混入风中,不断地向四周散布开去。
一场短促但却惨烈的城池攻防战,刚刚在东水门这里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