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试”前,主监官给了六人些许时间小憩,也方便小僮备好纸墨。片刻后,百里漠和杨贺经过商议,由杨贺公布了这最后一场比试的题眼。
这“画试”的题眼,是一句诗“凯风自南,吹彼棘心。”这诗出自《诗经》,题眼就藏于此诗之中。即使杜冉擎功底不算最好,却也被古文多年熏陶,晓得这诗的蕴意。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杜冉擎情不自禁低声喃出了全文。
此诗出自邶风,是她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二娘边教她记账,便在她耳边柔声颂的。这诗通俗易懂,并无再多含义,不过“母”之一字。
不过,“母”之一字,却饱含万千情愁。
这题眼虽不算难,可却对作画是个挑战。如此一来,众人画作的选择不外乎“人像”与“花鸟”,若是有人只擅长泼墨山水,此次则吃了大亏。
不知,这六人中,是谁不擅人像呢?杜冉擎忙着低头沉思,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几人的反映。
是……竟然是他?!
杜冉擎清清楚楚地看见房乔脸色骤然一变。
不对,似乎还有一个人神色不对。
她一歪头,见李世民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罢了,总归她是极擅人像花鸟,若是叫她画泼墨山水,反倒是徒增困难。她低头铺好宣纸,唤来小僮帮她调墨,从笔架上选了几支挂粗细有别的狼毫、白云,准备作画。
谁知,这其余五人都开始研磨去了,房乔却仍一动不动,待旁人画好大半之时,他竟突然起身,朝监官走去。
“玄龄……你这是……”
“在下不善此画,甘愿落榜,还请义兄特赦。”
“师父!你这是……”李世民猛地起身,丢下还未完成的画作,上前打探。
“还请义兄成全!”
“……也好。不过,玄龄,纵使这局落榜,这第一公子的名号,恐怕也得落在你头上。”百里漠深知此人不好功名,三番两次邀他入朝为官,他竟皆以为父守丧为由推脱。好在此次比试不加官进爵,只赏良田金银。
“就由世民代我领这赏赐便好,这午时已过,想来各坊里的娘子们也都到了出门走动的时候,玄龄不愿招摇惹人瞩目。还望大兄见谅。”
“这……”百里漠紧巴巴地皱了眉头,想起一个月前,上巳节带乔弟去龙首渠,结果就惹了大乱子,还害的杜冉琴落水。今日“第一公子”比试这么大的场子,若是女人多了……见到房乔……还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罢了,他既好清静,就由他去吧!
“也好,这来日方长,改天为兄再为你好生庆祝。”
房乔甘愿落榜,这倒是让宇文岚有丝不爽快,若是他此场比试拿了第一,又有何用?他最终还是没能胜过他!
一个时辰过后,其余五人交了画作。宇文岚与萧?以其画工了得,巧夺天成,分别以一副“孝子图”和一副“母子别”并获头筹。杜冉擎屈居第三,而长孙无忌稍逊一筹退居第四。至于李世民,则因半途弃画,没能完成全图,上色略有不全,位居第五。
杜冉擎算算总分,竟发觉自己真的进入了前三!刚刚好,是第三名!她难掩喜色,止不住地开怀大笑。
百里漠安排人手在珍馐阁顶楼挂起了红绫条幅,一阵锣鼓,一阵爆竹,随着人群热闹的欢呼,樊子盖飞身跃上阁顶,将卷起三丈长的红布抖开,用刚劲有力的笔锋写下了此次比试的前三甲:房乔、宇文岚、杜冉擎!
珍馐阁又开宴了,满街的红,满眼的喜,杜家小郎君在长安城一举成名!
杜冉擎婉拒了筵席的盛情邀约,早些赶回了杜家。她今日还有一事没做,这件事比她夺得这名号还重要。
杜冉擎回到杜府,把自己关进闺房,换上了常年不穿的女装,掀开床铺,从怀里掏出一柄精巧的银钥匙,扭开了床下的宝箱,毫不犹豫,取了一串成色剔透,圆润夺目的珍珠。这箱子里本是她的嫁妆,可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只是这箱子里的东西,她一直别有用处。
她带好斗笠,蒙好面纱,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清明节到了,她总得去太白山顶那无字碑一趟。她和爹在那里为弟弟立了衣冠冢,并没正式发丧,毕竟她还要用这名号,毕竟……她宁愿弟弟只是坠崖失踪,而不是英年早逝。
她这个姐姐,以前一直没做好,从来都没照顾好弟弟,好在这三年她总归还算对的起杜家。
虽是已到春天,这太白山却仍寒冷如冬,半山腰上还残存着积雪,遥遥望去,山顶的皑皑白雪还不见消融。
杜冉擎提早跃下马背,将马拴在山脚下,准备徒步上山。
虽说山中雾气纵横,地面潮湿,总走不了多久,就湿了鞋子,冻得脚冰凉,可她仍不愿骑马。她的眼睛不怎么好使,若不巧今年天寒,快到山顶时又要遇见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