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汀接到万宝楼的邀函,立刻点头应允了。若能和万宝楼合作,真就解决了一块心头大患。杜家去河南收粮的商队一共三支,打头的第一支是宝贵带着的,前些日子死伤了三十多人,现下都在铺子里修养。死者已矣,杜家也只能化悲痛为力量,想尽办法多赚些银子,安顿好生者。
虽说他平日好赌,但自从前些日子吃了大亏,他也真的戒了这坏毛病。何况,琴儿都已年近十八,若再不恢复女装,将来终身大事可真就被他毁了!所以,他现在也得努力帮帮琴儿,不能这么大的家业光靠她一个小女孩……想来,他前些年只顾着找擅自离家的幺妹,把女儿忽视了……
到了万宝楼,杜汀跟着小厮进了内堂,屋里熏了兰香,有个俊朗的年轻人早就等在里面,看这香炉的升起的一团团轻烟就知道,这年轻人定是等了不少时候。
“郎君久等了!”杜汀有些惭愧。
杜如晦回身见到了一张年过不惑却依旧英俊洒脱的容颜,不觉又笑了,这杜冉擎还真是得了杜汀真传,长了一副祸水脸,想来娘的美貌也多半是得幸于杜家的血脉。
“杜伯,请坐,晚生等长辈本就是理所应当。”杜如晦请杜汀入座,亲自上前为杜汀斟上了一杯刚沏好的西湖龙井,又接着伸手一挥,屏退了下人。
杜汀看着这年轻人斟茶的手法,竟不觉有种难言的熟悉。
“沏茶都讲究梅花三弄,在下略知一二,但并不熟稔,不过儿时跟娘亲稍稍学习了些许斟茶的把式,兴许能入了杜伯的眼。”杜如晦边说边提高了茶壶,让茶水涓涓细淌而下,紧贴杯壁,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
“郎君好茶艺!杜某有二十年不曾享过如此礼遇啦!”杜汀不觉感概,自从幺妹离了家,这将近二十年来,他哪有的心思品茗?况且……琴儿的母亲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二夫人又体弱多病,他真是没怎么享过齐人之福。至于两个女儿……冉芸自幼泼辣,野丫头一个;琴儿……自小就好学,跟着几个夫人学了一身的本事,替他守着杜家,他又岂能奢求其他?
“可惜家母已逝,她的手艺我不过才学了三分。”杜如晦放下茶壶,轻声叹惋,片刻后,又接着说:
“家母总说愧对兄长,叫我来日见到舅舅定要亲手奉上三杯好茶,算是赔礼……”说罢,他又拿起茶壶,为杜汀斟了第二杯茶。
杜汀听到这儿,不觉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只不过他还不敢抱太多希望,喝完了这一杯,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家母说,我的名字,如晦、如晦,就是表示心中有愧,这杜姓就是为了补偿亏欠大哥的恩情……家母说,当年家中父母早逝,大哥像父亲一样把她养大,可她却在大哥安排的婚事面前逃了,自私地嫁了个穷书生——”杜如晦声音带了些许干涩,又替杜汀斟了第三杯,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汀扑过来钳住了肩膀!
“你、你、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她右肩上可有一朵枫叶形的胎记?”杜汀竭力按捺着情绪,可还是紧张的手直发抖。
杜如晦清楚地瞧见了杜汀眼眶里的泪珠,不觉深呼了口气,才克制住波涛汹涌的激动,尽量平静地开口:
“家母是涞水人,年幼随兄长到了长安,后嫁往苏州……家母……名唤‘杜泠’……”
“泠儿!是泠儿!你是……泠儿的孩子!”杜汀悲喜交加,这么些年他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可是……这孩子却说,母亲早已不在人世。
杜汀、杜泠,他还有什么好犹豫呢?这名字看来,不是兄妹反倒奇了怪!杜如晦反手紧拥杜汀,稍作了安抚,才又开口:
“我找了舅舅七年,来到长安也有两年,只是始终不敢相认。近日听闻杜家有难,这才忍不住想探听些消息,不只是为了却母亲的遗愿,也为对得起我这‘杜’姓。”
“好!好、好、好!好……”杜汀已然泣不成声,不知如何回话。老天,这是老天爷突然赐给了他一个儿子啊!有了他,冉琴也就不必再扮成男人,不必再受那些个委屈了!
“杜家前往河南的另外两只商队,我派了靠得住的镖师尾随,若是再遇到劫匪,即使是保不住粮食,也能保证商队的人马不会有大碍。舅舅尽可放心。”杜如晦看着杜汀这嚎啕大哭,毫不克制的模样,实在叹惋,想到杜冉擎那日风风火火的模样,一下子更觉得这对父女像极了。
过了半晌,杜汀才收住了眼泪,算是勉强能和杜如晦谈谈正事。
“舅舅,想来你应当也能猜出来这近些年暗潮涌动,不是行商的好时候,特别是这米商难做,粮食这行当,我看杜家还是早些抽手吧,这两次我们可以安然度过,但难保日后不会被卷入风波。”杜如晦直言。
“唉,这我也知道,只是杜家现在家大业大,若是不多一条腿走路,难以养活这么多人……”
“杜府里那十九个夫人……”杜如晦意有所指。
“不能轻易送走!我不能愧对她们……”杜汀有些无奈。
“那你就坐等杜家垮,然后看着杜冉擎无力挽回,把她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