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冉擎见到自己的发带出现在房乔手中,一下就明白了七七八八。以他的聪慧,应当很容易判断出她和三郎会大胆闯野林。她虽然不愿面对房乔这种诡谲的笑容,但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自己就是害三郎英年早逝的罪魁祸首了!
“刚刚是一时遇到意外,本来我和三郎应该可以应付的了,只是打个猎,你不必太过紧张。”杜冉擎不愿拖累玄霸受师父责罚,急忙开口解释。
房乔神色一凛,绷住嘴角不再多言,广袖一扬,转身就要离去。这一次,他居然连那种伪装的笑容都不屑挂上,可见火气有多大。
“师父留步!是三郎……玄霸学业不精,没能将杜郎照顾周全,请师父责罚!”李玄霸深知师父发怒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不敢怠慢,“噗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玄霸,你不必自责,今日你的决策十分精准,无可挑剔,况且你出手的速度也有不少进步,何错之有?只是,师父在此确有一嘱托,下次鏖战强敌之时,莫要带上个拖油瓶。”
房乔语气十分冷然,尽管如此,却能从其字里行间看出,刚刚在豺狼出现之前,他应当已跟在两人之后些许时候了,否则又怎能看清李玄霸出手的速度?他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想必不会只是为了训斥徒儿。
杜冉擎听到这话,表情一僵,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这话听着就叫人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马儿受惊,她也不至于害三郎面临险境。
“玄龄兄,我自知比不过你有本事,但你也不至于如此毁人品格吧?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猎术总归要慢慢磨练的。”杜冉擎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气焰嚣张的过足了嘴瘾。
“好,本来,我看这天色像是将有大雨,才特意来提醒三郎早归,好莫让世民担忧。但若是你们二人不够尽兴,还想慢慢磨练,露宿山林,我也不会干涉。”房乔回道。
“你莫要唬人,今日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怎会说下雨就下雨!”杜冉擎还在气头上,一口气说完,憋得两颊通红。
谁知,这老天就跟故意和杜冉擎做对一样,连一刻都没等,她话音一落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划过树叶,多了几分清新,洗去了些许血腥的气息。
房玄龄微微昂首叹了口气,解下外衣,在杜冉擎还发愣的空荡,朝她扔了过去。
杜冉擎还在怔忡,就被一大块布蒙住了脑袋,透过半透明的布料,她又见到了那人健硕的身躯,回想起来那日在火海,他挥洒汗水的模样,一下子没了脾气。
“方才马儿受惊,现下不宜再骑,何况这附近一下雨,野兽就更躁动,若不早些离开,恐怕会有危险。你们二人跟在我身后,这附近有家客栈,我们今晚就在那儿落脚,明日再回长安。”房乔微微蹙起眉头,没料到这雨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是,师父!”李玄霸这时才起身,走在了队伍之末。
兴许是因为这三人中,带头之人浑身浸透了巨熊的血腥味,一路上这一群群饥饿的豺狼只敢瞪着绿油油的眸子呻吟叫喊,不敢冲上前。
杜冉擎头一次在一群野兽的注目下漫步,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也咽不下去。
“咝——咝!”
杜冉擎回过头对着李玄霸挤眉弄眼,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李玄霸愣愣地看着杜冉擎,一脸迷惑。杜冉擎方才仔细想了想,好像每一次见到房乔,他都没有好脸色!于是,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悄声对玄霸询问:
“你四伏湿不湿很可怕,他灰不灰对喔通下杀熟?”
“杜郎,你在说什么?”李玄霸压根听不清杜冉擎嘴里说的是哪国话,一张帅气的脸庞更显得憨厚,露出一脸茫然。
“你师父是不是很可怕,他会不会对我痛下杀手。”杜冉擎刚张开嘴,还没发声,就有人用清脆透亮的声音替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重复了一遍。
杜冉擎顿时乖乖闭嘴,不敢再吱声,转过身,盯着自己脚尖,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了房玄龄身后,没来由的,就是怕再惹他生气,她不喜欢他摆出那种诡异的笑脸,更不喜欢看见他紧皱着眉头。
“杜郎,你这模样好女气,有啥话大声说不就好啦!师父之前还叫我和二郎去帮你店里的生意,又怎么会因今日之事就杀你?”李玄霸真是坦荡,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招了。
这话一说完,三人之间一片死寂。
杜冉擎盯着前方宽阔的脊背,脑子更加昏沉。过了半晌,她才调整心里失掉的节奏,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前方男人的肩膀。
“谢谢!”她骤然有些手足无措,没料竟又是他相助。
房乔回过身,见到的却是一张浸过雨水的娇颜和一双蒙着雾气的水眸,雨滴顺着那灿烂上扬的唇角,滴落至脖颈,又蜿蜒流淌而下,最终会聚在她胸前微微显露的沟壑之中。一阵热浪冲进脑海,他急忙转过身,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杜郎无需记在心上。”
他轻描淡写地说,那百万两黄金,他本就当是害她落水的补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