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声惊天闷雷在天际拉开了蜿蜒的口子,倾盆大雨哗啦啦落了下来,像千针万线将暗寂的乾坤缝合得密密实实。
岑儿赶紧阖上窗子,只一瞬的功夫,脸上和身上就沾了不少雨水。岑儿一边用手抹着,一边说道:“王妃,雨太大了,今晚您别去主院歇息了,就留在清幽院吧,奴婢去与王爷禀报一声。”
她知道王妃压根儿不愿意歇在主院,只是老太爷下了死命令王妃不得不从,但眼下的天气着实恶劣,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太爷想必也是不情愿看到的。
冷幽茹没说话,就静静地坐在桌边,纤手放入盛了水的雕花金盆里,葱白纤指拨开了层层涟漪。
她的动作很优雅,像一门极富观赏性的艺术,而她只不过是在清洗首饰罢了。
她的发泄方式和内心的愤恨程度是成反比的,越安静越证明情绪激愤到了极点,所以,比起泡冷水澡的她、比起狂草书法的她,岑儿更担心若无其事地洗着首饰的她。
听乔妈妈说,琰少爷死的时候,王妃连哭都没哭出声来过,就抱着琰少爷的尸体安静垂泪,但王妃以前不是这样的,王妃小时候也和众多娇弱千金一般无二,会窝在娘亲怀里撒娇,会跟在哥哥后头傻笑,不孤傲,不清冷……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乔妈妈竟也没察觉,也许是被荀家退亲,又被皇上指婚喀什庆;也许是新婚一夜后无尽的独守空房;也许是抛弃自尊跪求大家救她的琰儿……总之,等乔妈妈反应过来时,王妃已经不是原先的王妃了。
岑儿不悦地蹙了蹙眉,心底里的埋怨令她在和冷幽茹说话时也夹在了难以掩饰的火气:“王妃您歇着!反正王爷有了上官茜,这会儿怕是也顾不上您!他自己都不会歇在主院呢!”
冷幽茹的长睫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但手下的动作依旧优雅,她用帕子擦干红宝石凤尾钗,轻轻地放入一旁的桃红木雕海棠花扇形锦盒中,没有反驳岑儿的提议!
岑儿松了口气,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上官茜回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王妃不乐意伺候王爷,与其和王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若趁机各过各的,即便老太爷追究起来也不是王妃的问题!
只是,想起那个占尽一切好处的女人,岑儿就心里严重不平衡!
当年她为什么离开喀什庆的,岑儿不清楚,岑儿只知道那个女人过得不好还能改嫁,嫁得不如意又能回来!王妃却连改嫁的权力都没有!
恼——火!
“王妃!王妃!墨荷院的人来说,世子妃要生了!”门外,突然响起了丫鬟的禀报。
……
“玲珑!你怎么了?”诸葛钰快步行至水玲珑身边,将面色苍白的她抱入了怀里,并探出一只手摸了摸她脉搏。
一阵宫缩袭来,水玲珑痛得冷汗直冒,死死地揪住诸葛钰的手,待到宫缩过去,她才喘着气道:“不行了,羊水破了,抱我去产房。”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了冷幽茹的先见之明有多难能可贵,这孩子发作得也太早了些,比诸葛汐的还早。
诸葛钰抱起水玲珑,走出了房间,从小门向紫藤院而去,也就几步的距离。
上官茜睁大了眸子:“要……要……生了吗?这才不足八月……”
诸葛钰没功夫搭理她,抱着水玲珑继续前行。
枝繁和叶茂一看这架势便齐齐吓得呆怔,好半天,还是枝繁率先反应过来:“叶茂,快!你去禀报王妃!产婆和乳母都是她在安排,请她速速派人去请!”原本王妃在定产婆和乳母时她还觉得操之过急了,而今看来女人生孩子真不像每个月来小日子那么准!冷薇、诸葛汐、大小姐,好像都提前发作了!王妃真是……高明啊!
叶茂忙不迭地应下,提起脚便奔了出去!
枝繁赶紧转身去小厨房通知钟妈妈,她们姑娘家的没经验,产婆来之前希望钟妈妈能救救场吧!
诸葛钰将水玲珑抱入紫藤院的产房,上官茜紧随其后,看到屋子里一应华丽温馨的设施,诸葛钰和上官茜都惊呆了……
小丫鬟们训练有素,微微愣了一秒,便立刻闭紧了门窗并铺开新褥子迎接水玲珑,其中一名问道:“可通知王妃了?”
枝繁点头:“通知了!”
话落,一声惊天闷雷响彻云霄,震得大地和窗棂子簌簌发抖,所有人俱是一惊,仿佛不仅天际拉开了一道口子,就连内心也撕扯了一角裂痕,恐惧勃发而出,脸色皆连大变!
诸葛钰俯身贴着水玲珑并抱紧了她,喘息着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呢!好些了没?我去熬参汤,也看看母妃派人去请产婆了没。”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
水玲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满脸汗水,刚刚那一声巨大的惊雷说实在的,真把她吓到了,小柿子也吓到了,在肚子里猛一阵拳打脚踢,羊水又流出不少。但内心是无比激动的,她即将迎来重生后的第一个孩子,不是斌儿,不是清儿……是她和诸葛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