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无论什么地方的监狱,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韶志在监狱不过蹲了一天,便有了恐惧,蹲坐在旮旯里,散发着霉味儿的稻草拢在屁股底下一堆儿,空下的地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是什么脏东西形成的污垢,日久经深,最初的原型都成了黑色的斑块儿,害怕的时候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凝固的血块儿。
地上有蟑螂和其他一些虫类爬过,经年坐牢的早知道怎么调节自己的情绪,拿着根稻草逗虫子玩儿,自娱自乐也是一种消遣。
而新来的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别看是男人,哭哭啼啼的照样有,喊冤的声音最开始是不管有人没人都喊,喊起来还颇有些腔调,若是有些文化的,虽一下子弄不出一篇窦娥冤来,却也能天也地也地诹出一篇有墨水的诉词。
隔上几天再看,便成了有人过来的时候才会喊冤,也知道平时节省力气了。
韶志却是个与众不同的,他被逮住的时候正醉着酒,一上公堂,所谓的酒后吐真言,他连别人灌酒的工夫都省了,一问一答,老老实实把一切都招了,自然少不了还要为自己找点儿理由,所谓的动机就是最好的理由。
这样的案子,本来当天就能够结案,但是不巧的是,主审的那位老大人,不是旁人,正是魏景阳那险些结不成亲结了冤家的岳丈,当年好好的女儿因为魏景阳无知的逃婚而险些名声扫地,即便后来能够选入宫中,但没多久先帝也去了,他女儿未受宠幸先成了寡妇,一辈子都要在那深宫之中出不来,这还是他们家有点儿底子,若不然,只怕要被赶到尼姑庵出家。
好好的一个女儿,娇养十几年,本想着看她以后结婚生子。还能抱抱外孙子,结果竟是这样。
虽然碍于魏大人的权势而没有办法发作,但到底这仇算是结下了,如今魏景阳死了,若不是案子摆在面前,只怕堂上这位老大人就要拍手称快,好好嘉奖一下韶志。
而韶志的口供又扯出了数年前劫囚的案子,那个时间,可不正是魏景阳逃婚的时候么?好么,好好一个官家子弟。竟然逃婚不说。还在逃婚的时间段跑去劫囚。劫的还是琉璃山庄一案的凶犯,谁不知道琉璃山庄的添寿丸是先帝殒命的根源啊,这是何等的大事啊!
生怕事情闹不大的老大人一想,就把此事压下来。要求合阳县调阅卷宗,以便给那死人魏景阳的头上再安上一个罪名,让他死也不能清清白白死。最好那罪名能够大一些,将魏家那一家子都打入死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韶志才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否则,此时的他怕是早就在某个刑场上化作尸首两端了。
等到酒醒的时候,这位已经下了公堂身在牢中了,一时间摸不清楚状况。并没有喊冤,反而是喊着闹着让狱卒放自己出去,还拿自己捕快的身份说事,当他们开玩笑,骂骂咧咧不停。狱卒笑呵呵过来给他说了经过。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没自觉的犯人。
“韶志,有人来看你了!”狱卒领着三个女眷过来,嬉皮笑脸地往韶韵的脸上多瞅了两眼,“这是你女儿吧,倒是看不出来,长得不像你啊!”
潜台词是什么谁都听得出来,韶志当时就操了,脏话不跳字地蹦出,把那狱卒骂得黑了脸,到底还是天香精明,急忙递上了钱,那狱卒正要发脾气,手上一重,脸色好看了不少,把天香的手擒住拍了拍,“还是嫂子会做人,只可惜了。”
临走临走,那眼睛还不忘把韶韵看了看,很有些旁的意思。
“爹爹,你先别骂了,好歹把事情说一说吧!”韶韵说着叹气,很是无奈的感觉,看到自家爹爹依旧活蹦乱跳的感觉很好,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这么有精神头,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神经大条了。
天香在一旁抹眼泪,眼圈红红的,“这可是怎么闹的呢?我听到消息就吓傻了,好好的,你干嘛要去杀人啊,就算是杀人,杀谁不好,干嘛非要杀那个什么魏魏魏什么的,人家父亲是当官的,咱们可怎么比得过啊?”
一旁当背景的阿玉一直垂着眼帘,听到这话颇有赞同感,但也没什么表现,倒是韶韵听完,看了天香一眼,拼爹啊!
一想到这个后世很流行的词汇,韶韵又是一阵叹息,拼爹,就这样的爹爹,拼得过什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哪一头他都不是个最,哪里有个拼的地方?就这样,还尽出事端,也许这也是个优点,又或者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事故体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我这,我这… …”稀里糊涂上公堂的时候韶志一点儿都不孬,认罪认得坦诚,但在这种清醒的状态下,自己又隐约能够猜到结果的,后怕才涌上来,再对着妻女的泪水,不由有点儿软了,“我不就是图一时痛快么?想着给他一个厉害的,谁知道这么快查出来,谁知道他竟然还是个官儿的儿子,我不也是没想到么?不是还有个不知者不罪么?我也算是为了抓捕逃犯,这也不算是罪吧!”
从不学无术的韶志口中听到“不知者不罪”的话,韶韵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么天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