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躺在树底下那人,惨白的脸色,惨白的薄唇,虽然清理过却明显擦伤的红色痕迹,习惯了他总是横眉竖眼,现在却双眸紧闭,暗色绣竹对襟短武士劲装已经破了好几处,前襟已经被鲜血湿透,微微扯开着,整个人好似已经断绝了生机般。
这哪里是那向来待她刻薄,傲慢却总是以风雅自居的凤都三公子之首,相府如今唯一成年的少爷?总是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标榜的那人,几时这般狼狈过。
江兮浅樱红薄唇微微张着,两颚不断的颤抖着,身子僵硬,原本明亮的双眸早已是一片雾色,双腿僵直,分明近在咫尺,可她却觉得好远好远。尤其是在看到江文武胸前被寒旗撕裂衣衫露出来的那一圈圈青紫色的於痕,分明是她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堪比水桶粗细的青花大蟒从尾部将他紧紧地缠绕着,高扬的蛇头,血盆大口……
“不,不!”
她左手猛的紧紧地捂着唇,防止自己惊叫出声,右手垂在身侧,握紧又放松,再次握紧……
“为……为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双顎也不住的颤抖着,那瞪大的双眸,圆滚的热泪顿时滑落。
右手颤颤巍巍朝着江文武的鼻下探去,可就在刚要触碰到的时候又猛的收回来,手紧紧地握成拳,松开,想要再次伸出却再没有勇气。
寒旗嘴唇嚅动,却未发出声音;立在楚靖寒身侧,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江兮浅神色激动,面色惨白,不该的,他不该出现的。
她猛然嚎啕大哭,抛去平日里的清冷伪装,此刻就好似个无辜的孩子般,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只觉得脚下一软,眼见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地,只是她此刻却满心满眼都是躺在地上的江文武。楚靖寒眼疾手快,落入那带着冰冷的怀抱中,她只觉得好似抓到最后颗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双手紧紧抓着楚靖寒的前襟,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捂在唇上的左手颤抖着,朝着江文武的脸慢慢地探过去,那速度好似恨不能让时间就此定格在这一刻,“他,他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是,他还活着”,楚靖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担心,他还活着。”
“真的?”,此刻的江兮浅像极了无辜的孩子,扬起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泪迹的双眸微弯,顿时破涕为笑,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他还活着,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嗯,不会死的”,楚靖寒几时曾这般耐心地哄过谁,那轻柔的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寒旗顿时觉得好似有这么位主母也还不错,只是,哎,看着躺在地上的江文武;脑子一转,不是说他与他妹妹的关系不好吗?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江兮浅握在楚靖寒的怀中,原本因为与奇毒与火珠的碰撞所散发的热量未得到及时的纾解而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后又与蟒蛇缠斗,再加上他喂的血中含有的寒毒,两厢抵抗间,她已经体力不撑,在欣喜若狂时,嘴角喃喃着,竟然就那般睡了过去。
“爷,姑娘她……”
寒旗再次替她把脉之后皱着眉头,明明之前脉象还那般大而有力,如波涛汹涌般,来盛去衰,是为内热盛而脉道开,热盛邪灼,实为洪脉;可现在时隔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那脉搏除了带着些许虚浮,若非亲眼见证,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体内竟然潜伏着那样至阳至烈之毒。
奇怪,太奇怪了。
楚靖寒狠狠地瞪了他仍搭在江兮浅腕儿间的手,“小声些。”
“……”,寒旗猛的缩回了手,心中腹诽着,这要他诊脉的是这位爷,不许他碰这位姑娘还是爷,爷的醋劲会不会太大了?
寒风五人,拎着兔子回来的时候,楚靖寒正搂着江兮浅靠在一颗大树上。
“主……”
寒风还未来得及开口,寒旗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而后指了指靠在楚靖寒怀中熟睡的江兮浅。
众人立刻会意地点点头。
将兔子用韧草捆缚住手脚之后扔在寒潭边的空地上,而后几人围坐在距离火堆不远处;时不时地打量着两人。
“……咕嘟,咕嘟……”
“什么声音?”,寒霜压低了嗓音低声轻喝道。
寒风几人齐齐转头,“哪有什么声音,你小子。”
“……”
虽然嘴上说笑着,可六人却都不放心地朝四周打量了许久,直到确定真的无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寒霜眉头紧皱,“许是我听错了。”
“……咕嘟,咕嘟……吱!”
寒霜立刻提剑起身,转头看向他们捕来的猎物处,“什么人?”
“……不,不是人”,寒风只觉得脊背发凉,不管再冥煞还是三皇子府,他们的身份都非同一般,武功更是个中好手,夜视对他们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只是到底不是白天,又加上山林深幽,瀑布的水声,轰隆声带着雾气,看的不甚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