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刚把筷子放下,人还没有从凳子上站起来,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高亢的咒骂声哭喊声,根本不用费事地侧耳细听,就能听出来是从老二罗达荣家传过来的,准确的是说,是王氏在骂街了。骂街的内容无非就是啥败家子的兔崽子的呀,一天不揍他就皮痒得不行了,把老娘好好的一个碗给打破了,败家子咋不把家里的碗全都打烂了呀,都打烂了好大家都不用吃不用喝了,全饿死了干净……还敢把碎碗片偷藏起来,老娘问他话就说谎,啥样的娘就教出啥样的兔崽子,要把家里吃穷败光了就安乐了。先是王氏一人骂得起劲儿,后来加入了容氏的争辩,最后两人就对骂起来了。最后的最后,还是罗达荣的一声断喝给喝停了。
罗达胜一家人听得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罗喜儿倒是在心里暗想了一番,这王氏还真有点意思呀,骂自个的家人都能骂得这么响亮骂得这么顺畅、口不择言呢,一点儿都不担心给左邻右舍的听去了,让人背后笑话了。瞧瞧她不顾脸面的狠劲,不得不佩服人家还是有点资本蛮横撒泼的。
一家人赶在天全黑前收拾完、洗漱完了,就各回各的房间了,为了节省灯油嘛。罗喜儿今晚正式回到了跟罗小玉一起共用的房间睡觉。周氏说罗秋儿年纪还小睡觉不老实,今儿个下午又大哭了一场,还是让她来照看秋儿入睡好些。罗喜儿是巴不得呢,都听了几晚两口子的悄悄话,她都有点别扭了,虽然她是装睡着了,不过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大灯泡,她又不是真的是才九岁的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罗喜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会想这一会想那的,脑子里忽地又闪现出王氏那张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的嘴脸来。黑暗中,她开口问罗小玉,“姐,你说为啥二伯娘就能死死地咬定是咱们少还了她的碗呢,还不是因为看咱们太好欺负了。”
“嗯没错,二伯娘就是觉得咱们太好欺负了。”罗小玉性子随周氏,老实勤快,性格却安静温和,是怎么也不会与人起争执的。但性格软归软,别人是怎么对待自个一家人的,她心里明镜似的。
“大姐,二姐……”罗志成在门外轻轻地唤着。
“咋了,成子?”罗小玉支起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问道。罗喜儿也坐了起来。
“嘿嘿,我和哥哥听到姐姐还在说话,我俩也想过来一块说说话儿。姐,你让我们进去吧。”罗志成换上了撒娇的声音。
“哎”罗小玉轻轻地应了一声,就爬起来打开门让哥儿俩进来,再退回床上跟罗喜儿并排坐着。两小子也摸索着坐到了床尾位置。
“大姐二姐,你们刚刚在说二伯娘啥了呀?”罗志成先来了个八卦的问题。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两位姐姐是在说二伯娘。
“我在说,下午二伯娘能那样子对咱们,就是看死了咱们太好欺负了。”罗喜儿撇着嘴说道。
“她就是个泼妇,就会欺负咱家,欺负咱娘。”罗志成气嘟嘟地说。
“对,她就是看咱爹咱娘太老实了太好说话了。”罗志顺也附和道。想起今儿个下午的事,他还是非常地气愤。虽然之前他也很不满王氏总是欺负自个一家人,只是一直以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久了也就跟周氏一样习惯了要忍声吞气。可这次是诬赖他们一个小偷小摸的贼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下去的,这黑锅子一背上了,以后都别想洗清了。所以他一反不声不响的常态,跟王氏据理力争,也不怕得罪了她。
罗喜儿对这次家人能一致反击的态度非常满意,她之前还以为他们忍声吞气到麻木了,都不晓得反抗了呢。经过今儿个下午的事让她对改变他们,团结他们充满了希望。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再点醒点醒一下的,趁着现在几个大的孩子都在,就一块说了吧。
“哥,姐,小九,说实话,咱们做得也是不够好,”她停顿了一下,知道大家都在屏住呼吸听着她的话了,“二伯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明明她就无理,还敢气冲冲地上咱们家来质问,闹腾。这就是因为咱们家一直以来都不想去得罪她,都太能忍声吞气了,所以二伯娘才会更加地欺负咱们。如果咱们一开始就不任由着她胡乱来,态度强硬些,咱们家也不会一直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吧。说到底,这也算是咱们给惯出来的,所以咱自个也要好好地反省反省了。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子呀?”
沉默,还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罗志顺才开口说道:“喜儿说得有道理。但今儿个,咱们都没由着她乱诬赖咱们了,咱们的态度也够强硬的,二伯娘还不是一样的蛮不讲理,就是一口咬定是咱们贪她的一只碗。”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明白了,这就相当于积习难返。长久养成的定性了,单单靠一次的强硬是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的。二伯娘就是吃定吃死咱们了。”语气中竟有说不出来的沉重,让人听不出这是出自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之口。
“哥,你也不要太灰心了。我相信咱们家也不会一直受人欺负的。今儿个,哥哥就很有男子汉的气势。咱们就得这样,要强硬起来,不能被欺负了还不敢声张,这样只会长了别人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