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渐渐远去,天色已微明,东方已经显出鱼肚白,纯净明澈的云霭昭示着又是一个艳阳天。
不过,整宿未眠的玉衡却并未察觉到天空的变化。因为,此刻的他正在地底下。
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四通八达,平整而且畅通无阻,可以并行两列大马车。坚固的石壁上时不时有照明的火炬,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狂风暴雨天还是怒雪冰雹天,这地下通道皆畅通无阻。
玉衡越走越惊叹。
这地底下的驰道甚至比地面上的驰道更加整齐划一,更加通畅。而且顶部和两边的墙壁都是石砌而成,非常坚固。
好一个地下王国!恐怕不只是存在于姬州的地下,若是这地下通道遍布全国,将多么惊人啊!
即使仅仅存在于姬州地底下,这也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啊!如此工程,所要耗费的时间、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无比惊人!这是一个资历和实力比风啸阁更老道更强横的地下王国!而且行事相当隐蔽!
这样一个巨大的工事,向来以消息灵通自诩并且经营售卖消息行当的风啸阁竟然一直一无所知!若不是弋妃骑队的诡异失踪,若不是偶然的机缘巧合,今后恐怕依旧不能轻易发现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浩大工事。
玉衡亲自前往弋妃车队再次出现的地方,对方圆十里再次进行了仔细查探,经过一天的缜密查探,终于在一块并不显眼的大石头那里发现了地下通道开启的机关。
其实,找到这机关纯属巧合。他当时就在这块石头附近歇脚,无意中发现了这块石头。
当他进入地下通道之后,完全惊呆了。
难怪弋妃车队那样诡异的突然消失,然后在四个时辰之后,又突然诡异的出现在几百里之外。
这四个时辰,其实车队仍然在继续赶路,只是由地面转入了地底下。
这四个时辰里,整个车队恐怕都已经由另外一股势力给控制住了。他们达到某种神秘的目的后,又将车队送出了地面。
要知道,皇帝也在车队之中啊!
这人若有心要了皇帝性命,岂不是相当容易?
可是,据属下最新汇报,整个车队的人员及各种物资配备毫发无损。
那么,对方所求到底是什么?能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就是颠覆这大周政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放眼望去,这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如果,他能得到如此实力的人物支持,他的血海深仇将能轻易得报。
莫非,这就是皇帝自己所为!
如此浩大的工事,在如此隐蔽的情况下完工,恐怕只有皇帝才能做到!
而这工程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工多年。莫非,这是皇帝当年为了私会弋妃而筑?
那么,皇帝突然将车队转入地下驰道,到底是为何?
如此一想,玉衡内心顿时掀起了狂澜。
他的拳头不由得握得更紧。
王妃对他们兄妹有莫大的救命之恩,可是,狗皇帝……
一道长长的青翠竹廊从岸边的同样鲜活青翠的竹亭直达一方清幽水塘的中心地带,一着墨绿长衫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正闲适垂钓。
昨夜整宿好眠,男子的精神和气色皆佳。一旁下半截浸入水中的大竹篓里有好些浑然不觉自由已经被剥夺游得依然欢欣的鱼儿。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远处树梢之巅轻轻飞跃而来,到了岸边的竹亭,便停了下来。恭谨的朝亭中身着暗紫蟒袍正浅酌品茗的青年男子行了单膝跪拜礼,禀报的声音刻意压得很轻很低沉,生怕惊扰了竹廊尽头垂钓的中年男子,“少爷,风啸阁的玉衡果然如老爷所料已经进了姬州地道,老爷可有新的指示?”
那青年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朝竹廊尽头垂钓的中年男子望了一眼,略一沉吟,用极轻的声量道:“就按原计划行事,无需再来请示。”
“诺!”
黑衣男子轻飘飘离去,竹亭中再次一片沉静。
这一刻,竹亭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红泥小火炉上烧的水已经沸腾,壶盖被顶了起来,如舞姿蹁跹的舞娘正舞动着曼妙的身姿,被不断升腾的雾气笼罩住,似乎增添了一股脱离尘世的仙幻气息。
竹亭内的青年男子手法娴熟的沏好了茶,这才慢慢往竹廊尽头的垂钓者踱去,朝阳的第一缕金光柔和的洒在他半边俊逸的脸上和颀长的身姿上,衬托得他的整个身形如石雕玉琢般精致闲雅。
“义父,尝尝冥儿沏的茶可有进步。”
轻轻一声,并不拘谨,却又小心翼翼,既能让垂钓之人听得见,又不至于惊扰了前来抢夺食饵的游鱼。
“这一条鱼够大!冥儿真是为父的福星啊!叫鲁叔做一顿鱼羹,为父与冥儿分享!”
垂钓的中年男子从方才坐着的竹凳上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将钓竿上肥硕的鲤鱼扔进了竹篓之中,他扔下钓竿,径直往岸边竹亭而去。
青年男子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提着竹篓,也紧紧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