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英弦盯着他,久久不语。
眼前这个人当然是冒牌货或危险人物,但他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和杀气,而且,他实在也没法讨厌这张脸。
而后,他缓缓道:“那你就挑几件只有我和太子才知道的事情说说。”
总之,得冷静下来,把一切事情弄清楚。
夜九也不想废话,沉吟一会,缓缓地道:“哥哥说过,我出生时,哥哥一直守在外面,我刚出下来,哥哥就跑过来看我。哥哥说我一出生就非常可爱,连啼哭的声音都特别好听,但更可爱的是,哥哥你一站在我的旁边,我就不哭了,还抓住哥哥的手指,冲哥哥笑,哥哥那时就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婴儿……”
夜英弦的眼眸,转深转暗,双手不由握紧。
这是他和弟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刚初出的弟弟时,那份惊艳和激动和心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孩子,他听人说刚出生的婴儿都是皱巴巴的,还没有长出美丑之别,但是,刚出生的弟弟跟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软软的,头发和眼珠非常黑亮,小嘴红红的,五官搭配得非常完美,一看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当时他就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这个孩子长大了,那可还得了?
更妙的是,当时这个弟弟哭得很厉害,而且似乎还哭得很高兴的样子,光哭没有眼泪,他跑到弟弟身边,碰了碰弟弟软软嫩嫩的小脸蛋,弟弟就不哭了,然后睁开眼睛冲他笑,还抓住他的一根手指。
刚出生的弟弟是那么娇嫩的小东西,一碰就碎了,他那时真的担心这个弟弟随时会被弄坏。
夜九同样也陷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漫长的囚禁生活和一连串巨大的打击,他的心灵,已经被黑暗所吞噬,现在,他才稍微找到了一丁点儿慰藉。
“一岁又三个月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叫人,不是叫爹或娘,而是叫哥哥。因为哥哥很疼我,陪我的时候比父皇和母后还多,小时候,都是哥哥陪我玩,带我玩。哥哥说过,我第一次开口叫‘哥哥’时,哥哥非常开心,那天晚上还特地举办了一个庆祝宴会,我不停地叫着‘哥哥’,却怎么都不会叫爹、娘、父皇或母后,惹得父皇和母后都吃醋了……”
“我一出生就非常淘气,经常撒尿在哥哥身上,有一次哥哥陪我午睡,我先睡醒了,就爬到哥哥脸上,往哥哥脸上撒尿……”
夜英弦脸先红了,然后变黑了。
那时,这小子才十个月大,懂得什么?那件事当时令他气疯了,还好没让人看到,他被弄醒了,气得打了他的屁股几巴掌,他哇哇大哭起来,眼里却一滴泪都没有,这小子,天生就是他的克星,再怎么淘气,他从来就舍不得真的打他。
“我会自个儿吃饭以后,更淘气了,有一次,我将苹果切掉一块,在里面挖了个洞,塞了好多辣椒酱进去,再将那块切掉的苹果盖上去,假意要喂哥哥吃,哥哥很高兴,看都没仔细看就咬了一大口,结果辣得哇哇大叫,第一次哭了……”
夜英弦不过比夜九大四岁,夜九两岁时,夜英弦也才六岁,也还是个小孩子,会哭也并不奇怪。
但是,对夜英弦来说,那还得很“悲惨”的回忆啊。
想到过去,他忍不住微笑,目光不由放柔和了。
烛火跳了一跳,也照亮了夜九那张带着微笑的、陷入往事的脸庞,夜英弦突然就是一震: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冒牌货,他跟一个冒牌货秉烛夜谈,其乐融融,这算什么笑话?
当下,他脸一沉,冷冷地斥喝:“什么你的我的?不过一个冒牌货,也敢与本王爷称兄道弟?你再这么不知轻重,本王饶不了你!”
夜九苦笑,恭敬地道:“是,是小的失了分寸,小的扮演了太久的太子殿下,有时都快分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了。”
“夜轻歌”这个身份,已经彻底被别人夺走了,他不再是父皇的儿子,不再是皇兄的弟弟,不再是大顺帝国的太子或皇子,他仅存的且无法放弃的,只有洛红妆的“夜九”这个身份。
夜英弦冷哼:“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只需要告诉本王,你都代替太子做了些什么即可。”
虽然他觉得“太子替身”之事很是荒诞和离谱,但这个“替身”刚才所言,确实是他和弟弟才知道的事情,其他可能会知情的人,只有父皇、母后以及几个贴身的太监、宫女,但他们不可能将这些多年以前的、私密的事情告诉给一个外人。
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相信他所言,只是,不足以让他信服。
夜九边在心里琢磨,边缓缓地道:“我充当太子殿下的替身,是从遥州平叛开始,平叛的事情,我全都清楚,还请王爷耐心听我说完。”
而后,他将自己平叛的过程,全都如实告诉夜英弦。
四年多前,他从遥州回到京城之后,就将平叛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夜英弦,其中有很多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