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如此地痛恨自己,又如此地悲伤心痛,终于相遇,终于近在咫尺,她却无法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
她就在这里啊!血肉尽化,但她的骨头和她的灵魂,就在他的身边啊!
但是,这是多么悲惨绝望的团聚?
她双手紧紧地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泣不成声。
天地之间,如此黑暗,大雨滂沱,只有他们在哭,明明相爱,明明一直在寻找对方,明明为了对方且死且生,却无法相认,无法相聚。
除了绝望与悲痛,他们感觉不到任何存在,连时间都变成了虚无。
夜九的声音仍然在撕心裂肺的痛着,这是他人生的第二次痛哭出声,第一次,是初降人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除了初生时的不知事,都不可能会哭出声来。
然而,再如何歇斯底里地痛哭,也不能缓解他现在的痛苦——连死了都无法摆脱的痛苦。
不知哭了多久,雨小了,雷走了,风停了,夜九的声音,也哑了,哭声就像用刀子磨着咽喉而生,沙哑低沉中带着粗糙的类似磨骨的杂声,那咽喉,恐怕要哭坏了。
洛红妆没有大声痛哭,然而,这样长时间的抽泣声,也令她的咽喉疼痛不堪。
她的咽喉,终于干涩得无法呼吸了。
放开捂嘴的双手,她抬头,张嘴,冰冷的雨水流进她的咽喉里,滋润了那份干涩。
与夜九不同,夜九感受到的只有绝望和黑暗,她却从绝望和黑暗的深渊中爬了上来,看到了光明与希望。
原来,这个男人没有忘记她,更没有背叛她!
他失约,只是因为他彻底失去了自由!
而他,时刻都在想着保护她,与她团聚!
就是这份认知,拯救了她黑暗无望的心灵与人生!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啊,陪着他活下去,绝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不知喝了多少雨水,她的咽喉终于不再干涩疼痛,意识也清醒了一些。
她看向夜九,想安慰他。
夜九抱着头骨,就像抱着唯一且最珍贵的宝贝,痴痴地跪在那里,除了咽喉偶尔传出类似被割喉的声音,已经哭不出声。
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灭了,而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朦胧,天际隐隐现白。
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洛红妆茫然地看着天际,收回目光,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他的心,此刻一定空了,大概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即使此刻天空塌落,他也不会动一下。
对一个已经心碎,只剩空壳的人,她要怎么劝慰?
天际的微光,终于透进这片乱坟岗,眼前的黑暗,稍微淡薄了一些。
再怎么艰难,也是要面对的哪,洛红妆缓缓道:“天要亮了,咱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得赶紧离开这儿才是……”
虽然不会有人来这里,但他们还要回去,他们离开这么长时间,万一被人发现她不在或回去太晚,就不妙了。
一直抱着头骨哽咽的夜九突然抬头,喃喃地道:“不让红妆住在这里……”
“这里又脏又臭又湿,她住在这里会生病的……”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又漂亮又干净又安静的地方……”
他就像着了魔一样自言自语:“那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直到此时,洛红妆才看清了他的表情,瞬间惊得倒抽几口冷气,心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夜九的脸……是红色的!
他漂亮至极的眼睛已经红成一片,眼里有血丝流下,两边的嘴角也流下血来,因为曾有雨水打在脸上的缘故,将这些血丝冲刷开来,红了他一脸。
他却浑然不知,温柔地用袖子擦拭怀里的头骨,沙哑不堪地喃喃:“红妆,别怕,我马上就带你回去……”
“我保证,我永远不会再留你一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伤害你……”
说着,他还温柔地亲了亲那头骨,真的就像在对待心爱的情人一般。
洛红妆怔怔地看着疯魔了一般的他。
这样的他,真的很不正常,透着邪魔诡异的气息,令她有些毛骨悚然,却又……想哭,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安慰他,想告诉他末日不曾来临,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她动不了,她就是动不了。
这样的夜九,有种令神魔都不敢靠近和碰触的,既异常脆弱又异常危险的气息,“洛红妆”令他变得如此脆弱,但他的“脆弱”只对“洛红妆”,对于其他人而言,他都是异常危险而可怕的存在。
夜九将洛红妆的头骨擦拭得干干净净后,小心地放在膝盖上,而后脱下外衣,用力拧干,放在地面上铺开,而后捧起头骨,放在衣服上摆好,对着“她”轻语:“抱歉,暂时先委屈你了,等我带你回去后,一定让你用最好的……”
这样的他是如此温柔,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