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九率领大军进入郦央时,郦央已经恢复了和平,所有留在城里的影家军余党要么被歼,要么投降,夜北皇已经全面控制了郦央。
只是,随处可见的尸体和鲜血还没有被清理干净,许多将士正在收拾。
看到夜九,留在城里的将士无不垂首恭立,齐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夜九也没解释,让手下的军队在长安街两边已经人去楼空的宅子里就地休息,升火做饭,而后就带了十几句侍卫入宫,去见夜北皇去了。
这是十年来父子俩第一次见面。
不过,并没有热泪盈眶和难舍难分,他们只是平静地问候,寒暄,并一起吃了一顿饭,谈起了眼下的局势和日后的安排。
他们没有谈及过去的事情。
过去于他们,如此不堪回首,他们也都能想象对方的遭遇,所以,他们都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去戳对方的痛处。
而且,他们从不是自艾自怜的男人,身为帝王,荣辱悲欢都是要深埋在心中的事情,他们绝对不需要同情、怜悯这种毫无作用的情绪。
两人只是像天天见面,无需多言的朋友一样,一起平静地吃了十年以来的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饭。
他们心里都清楚,对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了。
夜北皇卧病多年,数次差点死去,中的毒药也是无可救药,全靠一口气和药物撑着,如今,影家已经被灭,他心愿已了,已经不需要那么辛苦地撑下去了。
而夜九,也是如此。
身为父子,夜北皇能看出儿子的眼里早就没有了对生命和未来的追求,撑着这个儿子活下来的,也只是那一口气罢了。
所以,这一定是他们最后一顿饭了。
吃到天暗时,夜北皇才道:“我死后,会埋在小影山,你有空,就去看看你娘吧。”
夜九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虽然对那个没有任何印象的生母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他知道,母亲是深爱自己的,是可以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奉上一切的。
他拥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还有,”夜北皇缓缓地道,“我会将京城的事情处理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夜九点头:“我相信父亲。也请父亲相信我,我一定会守住的。”
夜北皇欣慰地点头:“你和弦儿,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
夜九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跪下来,给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孩儿不孝,请父皇保重!”
而后,他更起身,大步离开,不曾回头。
夜北皇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以后,才抬头看向天空,缓缓地道:“霜,你久等了,我很快就会去陪你了!”
夜九走出皇宫以后,没有回营地,而是往红妆的住处奔去。
又经过一个下午以后,郦央已经不见尸体,只有许多将士还在清洗血迹,大街上仍然不见行人。
他飞驰到了那条小巷,下马,让侍卫们守在巷口,独自走进巷子。
走了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一颗开着正浓的桃花。
再走几步,桃花那一侧,一条人影婷婷玉立,正在抬头凝望桃花。
而后,她似乎知道他来了,转头,对他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
她就知道,他今天会回来,所以,她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
红妆?夜九几乎叫出声来。
那一瞬间,他觉得她就是红妆,红妆其实没有死,其实一直在等着他。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甩掉这份错觉,走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你瘦了很多。”
也许因为瘦了两圈的缘故,她看起来更像红妆了,至少,神韵一模一样。
红妆微微一笑:“嗯,你也瘦了。”
夜九问:“还好吗?”
红妆微笑:“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夜九目光一黯,微微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得出来,她已经时日无多了,她虽然目光清明,却那么瘦,他能看到生命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
所以,他没问。
“你呢,你好吗?”红妆反问。
夜九点头:“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了。”
他还有事情要做,但是,他的心愿已了。
“那就好。”红妆笑声,笑容如春光一般灿烂,“进去吧,我煮了粥给你吃。”
夜九跟她进门。
宅子里,红刃和哑巴已经被红妆支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红妆没有煮饭,只是煮了一锅清淡又清香的小米粥,用净白细致的小碗给他盛了一碗,跟他一起慢慢地吃。
这小米粥,熬得真是恰到好处,又烂又糯,稠稀适中,还放了一些桃花,清香可口。
红妆吃得很斯文很慢,也不说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夜九看着她,不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