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烟月笼纱。
偌大的宅院沉浸在寂静之中,阴暗的树影交叠相错,冷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漆黑的角落深处,像有黑影闪过一般的诡秘恐怖。
脚步声渐起,由远及近,一排黑甲侍卫巡视而过,未见异常,又渐渐地走远了。
角落深处似乎有了些动静,随即一抹黑漆漆地小身影越了出来,黑暗中瞧不真切,只觉那人背上似乎有东西,笨拙地跳上院墙,迅速地离开了幽寂深冷的宅院。
更鼓声声,已然夜半子时。
小身影逃离宅院不久,宅院便沸腾了起来,黑甲侍卫纷纷出院寻找,显然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而那抹黑漆漆的背影,则缓缓地没入昏暗的月光里,越行越远……
乔慕宇无数次从这噩梦里惊醒过来,梦里凌思情一次次地离开了自己,这似乎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咒,诅咒着他的背离,便永远也寻不到她的踪影。
已经两年了,自他让属下扮作自己,将她安全带走,她却不顾一切地逃了。
夜晚的寒风呼啸着吹入大帐,发出“呜呜”的响声。行军作战的被子却很单薄,只有那么一层,乔慕宇却不觉得冷,因为心更冷了。
他终于帮乔慕佑得到了天下,得到了苍瞿帝想要给予他的天下,然而他呢?
乔慕宇只觉心冷得彻骨,他最终什么也没要,放弃了爵位,放弃了皇城,只身来到军中,不为暗中培养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放逐内心的空旷的地方。
心空了,该如何弥补呢!
他倏地怔愣了片刻,美眸隐隐透着心伤,只着了件淡色单衣下了床,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条锦带,走了两步,微微皱眉,继续若无其事地跨出帐外。
此时已是深秋,迎面吹来的秋风带着些凉意,多少有些刺骨。
乔慕宇迎风而立,大风刮得衣袍猎猎作响,漆黑柔亮的长发在风中恣意飞扬。远远看去,身姿依然挺拔,气势依然威仪,只是神情却透着浓浓的萧索和冷漠。
有人走了过来,他却丝毫不在意,只等那人先出了声。
“爷,您腿上的伤害没好,就别乱跑了,这天这么冷,万一染了风寒也不好。”来人赫然是青竹,自凌思情离开后,她便一直跟随在了乔慕宇的身侧,悉心照料着凌思情收养的小乖,以及绝望的乔慕宇。
“小乖怎么样了?”小乖其实是乔慕轩的孩子,却最终沦落成了孤儿。
“受了些风寒,大概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大夫已经看过了,服了药,这几天熬过去便好了,爷不用太担心了。”青竹恭敬回应。
乔慕宇转身入了大帐,腿上未愈,姿势难免有些踉跄,却并没有失了他的威严。
青竹随着进来,将巾帕在温水里弄湿,递给他,乔慕宇用湿帕子抹了抹脸,神色苍白如雪,许久道:“青竹,她还会回来么?”
青竹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神情微动,立在了远处。
她的心一阵钝痛,小姐还会回来么?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她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却终究在一次次地失望放弃了,已经两年了,小姐若在,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呢!
金陵国虽大,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青竹愣了许久,却坚决地道:“会的,小姐会回来的。”
“会么?”乔慕宇低声喃喃着,青竹悄然退出了大帐,孤身一人,帐内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和清冷,只有几点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那点点火焰却温暖不了冷却的心。
皇宫,锦华殿。
锦华殿是新弟爱妃锦妃的宫殿,原本素雅清净的之地,却透着忙碌,那门时不时的打开,进进出出的都宫女,或者手上端着水盆,或者就是拿着什么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太医宫女焦灼着来来去去,更有一道华丽丽的身影死命地要往殿里面蹭。太医见着她忙不迭地道:“情娘娘,您莫要瞧了,这女子生产没什么好看的。”
“啊——”殿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喊,甚至有些嘶哑。
“你们让开,都给我让开,若是别人我就不看了,她可是我的锦华姐姐,你没听见她叫得那么大声那么凄惨么,她一定很痛很痛,我要去安慰她一下……”
“情娘娘,请您稍安勿躁,所有孕妇生产,都是如此的……痛一阵就过去了。”太医那个为难啊,一头的冷汗,若非这人是情娘娘,他才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呢!
这情娘娘虽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却很受皇上待见,而且这皇上的宠妃锦娘娘也十分喜欢她,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她虽然身为娘娘,却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
太医正劝导着情娘娘,乔慕佑已经从御书房赶来了。
只见他一袭明黄色,俊雅脱俗,脸色却有些难看,他看着那些太医宫女忙得团团转,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心中不免慌乱,看见比太医还要紧张想要进入殿里的人,却又故作镇定。
“情儿,你怎么也在这?”这轻柔的声音似能安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