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老爹的神情并没有多少高兴,仍是淡然的答道:“多谢将军了。老汉年青时,这里也还是汉人治理,只是,老汉没有看到有多大的改变。当初此处也同样是衣食无着之人的住所,只不过,差役们隔三岔五的就来骚扰一回,逼着我们交税,交不出的或抓入牢中,或充做苦役,其实东胡人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比汉人强些,至少,他们说每运一车垃圾给我们二钱银子就肯定给足,不会说给二钱,却又找出理由七扣八扣的扣个净光,末了还要我们交税。”
卫长风只能苦笑。
他能说什么?告诉张老爹他看到的都是幻觉,没有差役逼他们交税?或者以民族之大义,要求张老爹宁交汉人的税,不做东胡的奴隶?
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虽然东胡与汉人之仇的确是家国仇,民族恨,但如果闭了眼睛说汉人治理汉人就一定比东胡人治理汉人对汉人更好,只怕是枉顾事实。他只能希望新任地方官对这些人好一些,至少,不要比东胡人更差。
辞别了张老爹,卫长风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个屋子的看过去,而且下令手下士兵也各个屋子去看一看,他要了解一下这些人的情况,好向朱将军反应。
他一口气看了三家。几乎每一家的情形都差不多,这里几乎是整个锦州最底层的地区,乞丐、小偷、无家可归者聚集在这里,没有人的房门有锁,第一因为他们买不起,第二,因为实在没什么可偷的东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倒是整个锦州治安最好的地区,这里没有盗窃,也极少打架。
没有盗窃,因为没什么东西值得偷,极少打架,因为这里的人常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哪里还有精力打架?
卫长风走出门,此时他的鼻子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味,虽然仍不能说感觉着好闻,但总之不象初来时那样难以忍受了,但他的眼睛却实在无法适应这里的情形。
在他身后的这家,他亲眼看到一个满面皱纹的女子在耐心的整治一个猪头,那猪头上长满了白花花的蛆,但这女子好象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细心的将蛆虫一个个挑在一边。
一边的泥地上,两个皮包着骨头的孩子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床,只有几块烂布当做与地面的阻隔。两个孩子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看着那女子整治猪头。
当卫长风称这女子为“老婆婆”时,这女子却笑了笑,告诉卫长风,她才三十二岁。
卫长风的心几乎收缩到了一起。
他将口袋里所有的银子都摸出来,交给了这女子。但他也明白,这没什么用。这些银子省着用,可以够这一家人十天的饮食,但十天以后呢?其他那些人家呢?
他不是不想帮,但他真的无能为力。他只能快步走出来,远远的逃开。
他走到门外,正要招呼士卒们回去,却见一个士兵快步跑来,对卫长风报告道:“禀参将,前面发现有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说认识参将大人,请参将大人过去。”说罢还加了一句:“是两个很漂亮的姑娘。”
卫长风哼了一声。
在锦州,他总共认识两个姑娘:尼娜和李千月。不过,相信不是这两个人来这里。因为她们根本没有来这里的理由,别的不说,就这里的气味就够她们受的。但既然有人说认识他,也不妨过去看一眼。
他跟着士兵往前走了一段,拐入一个由木板房、土房夹成的小巷,只见前面一间连房顶都是破洞的屋子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子,圆圆的脸,凹凸有致的身材,却正是尼娜。
卫长风大为惊奇,不知道尼娜来这里做什么,既然士兵说是两个女子,现在其中的一个是尼娜,那么另一个必是李千月无疑,只是,李千月又在哪里?
尼娜皱着眉,手捂着鼻子在那里站着,见卫长风来到,总算出了一口气,对卫长风说道:“真是好巧,卫将军你也来这里啊。帮个忙,带我们出去吧,这里都是污秽,我们实在走不了了。”
她边说边抬了一下脚,那鞋子上已经满是污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卫长风问道,“李姑娘呢?”
“来找小月的叔叔啊。”尼娜叹息道,“这里就是小月叔叔的住所,她在屋子里面呢。”
“什么?”卫长风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是身着三十两银子的长袍、每天里喂鸟养花的李大财主的住所?尼娜和李千月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的?
卫长风一头的雾水,只是既然李千月在屋子里,他也先不忙着问尼娜,而是低下头,钻进低婑的屋内。
(二)
屋内几乎没有阳光,虽然此时太阳仍未下山。因为这个破旧的屋子根本没有窗子,只从破屋顶上漏进一些光线来。卫长风才一进屋,眼睛一时都不能适应,站了片刻才看到屋内的情形。
屋内有一张破旧的床,一个女子背向着他站在床边,看背影就知道是李千月,床上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身材很高,但极为瘦弱,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身体里实在没什么油水,并没有多大的腐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