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看得这么入神,是决定好了没?”孜非等得有些不耐了,遂问。
“我该回去了。”施佰春忽地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摆摆手,还打了个呵欠。
出来晃了这么久,小白大概也快从皇宫里出来了,虽然说小白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应该不会对他怎样,但她总应该要替小白担心担心的。
要是让小白知道她不但没把他的交代放在心上,还在他前脚走去赴险后,自己后脚就溜出门逛大街,欧意如肯定不会少给她一顿排头。
施佰春心里想了想,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我可没说过会让你走。”孜非哼了声,骨子里那骄纵之气升了上来,两个大汉冷笑着拿了条麻绳走到施佰春身后,将她给用力捆紧,简直绑成粽子—般。
施佰春配合地唉呀唉呀叫了几声,嘴里惊慌失措地大声喊着:“逼良为娼啊…没天理啊…我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没错,可是也不能这样想要就强取豪夺啊……来人啊……救命啊……”
孜非脸色一黑,道:“哼,看谁救得了你!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春波楼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要不是你的模样有点像她……”
顿了顿,孜非又改说:“你今天晚上就乖乖在这里好好想清楚,我明日再来问你。你一日不从,我就关你一日,关到你从为止!”
“你这龟公分明是瞧我长得俊,所以把我掳来对我心怀不轨啊……来人啊,谁来救救我啊、我好害怕啊、逼良为娼啊……救人啊……强歼啊……强歼啊……强歼啊……强歼啊……”施佰春放开喉咙不停鬼叫。
“谁强歼你了!”施佰春一连四个强歼,孜非气得跳脚。
孜非立刻转身对身旁的大汉说:“把她的嘴给我塞了,她要是再胡来,就把她的嘴给缝了。真是吵死人!”
“呜呜呜——”结果,施佰春的嘴就被一颗大馒头给塞了,哼哼唧唧地再也说不出任何乱七八糟的话来。
孜非和两名大汉关上门离开,厢房里一静,施佰春轻轻运劲使力,那缚住他的绳子霹霹啪啪地断了个粉碎,十几截残尸掉落地面。
施佰春转转脖子松松手,听见外头传来呼吸声,料想肯定是有人看着,于是开了窗户纵身一跃,便离了这关不了她施女侠的小房间。
在春波楼里转呀转,突然发觉自己迷路了……
春波楼江畔,平地而起的高楼,引河水入内,江南水景庭台楼榭,雕梁画栋巧匠心思,将这天子脚下第一楼点缀得犹如天上宫阙。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随手一揽,个个都美如天仙。薄纱裹身露出个红亵裤小肚兜,妖娆多姿回眸一望,便勾得客人眼一直,跟着姑娘走。卖笑的花娘与买笑的恩客谈笑调戏,绛纱灯一上灯火通明,笙竹歌舞之声便是彻夜不歇。
京城繁华景象尽在于此,醉生梦死的有、一掷千金的也有。更道:素来无人问明日,只有今宵酒相随,若是得幸花下死,做个鬼也挺风流。
施佰春在里头转呀转地绕了好几圈,可间间屋子都一个样。
走过她身边的姑娘朝着她娇笑,她也笑了回去,姑娘手中轻罗小扇摇呀摇,摇起客人绮思无限,但施佰春可不是那些客人,姑娘才想走过来,她身影一晃,又晃到了别的地方去。
春波楼里,有个地方叫春水阁,里头摆设什么的和外面没什么两样,最不同的大概就是春水阁姑娘的闺房不像闺房,像琴室,一进门便见两旁架了几张琴,张张出自名家手笔,便是千金也难以买得。
施佰春蹑手蹑脚地踏进春水阁,整座春波楼明灯晃晃光灿耀眼,但只这里幽呼呼地连盏油灯也没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斗大的夜明珠,春水厅里像多了颗月亮一样驱离黑暗,顿时明亮了起来。夜明珠是从血衣教大殿摸来的,她临走时本想多拿几颗,可是那时素素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说她要钱不要命,所以她只好作罢,就摸了一颗,想来他师兄应该不会介意额……
看着那几张琴。是娘的琴……施佰春嘴角慢慢勾起了笑,抚着,拨着,令琴弦清清脆脆地响了声。
一幕幕画面浮现出来,这春波楼原本是施家大宅旧址……
当年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没被告知太多,只晓得她娘的姐妹——当朝宰相皆丞相一家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上上下下百余口被下令满门抄斩。
皆家百口问斩后轮到了他们。
那日,她始终记得,天下着小雪,一片灰呼呼地,地上也堆着雪,冷得叫人发抖。
娘说:“人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一生俯仰无愧天地,便足矣。”
娘又问:“伯春,你怕吗?”
她当然怕了,她怕死疼的,娘会不知道吗?
娘柔柔笑着,神情从来没这么温和过。
娘轻轻对着他说:“疼,也要忍着,命可以输给人,志气可不行。”
后来刀落了,娘走了。
她,在雪地里挣扎了两天两夜,却记得娘的话,志气不能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