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殿核桃树的树荫挡住了看似凶残的秋阳,天高远,云飞扬,十三郎跪在宜良殿的石板上,脊梁挺得笔直,目光清澈如水,坚定无畏。
七娘看怔了,十三郎终究是个不一样的人——这无畏的样子让她想起了阿娘白冰玉,只是阿娘的无畏中带着点孤傲和迷茫,十三郎的无畏满是坦然。
七娘是错觉吗?
十三郎只是将要八岁的小郎君而已,八岁的小郎君是不是该像阿鲁那样天真无邪?
陛下终究叹了口气道:“朕也盼着郭元师好,你既然若此执着,留下便是。”
陛下转身对着众御医说道:“郭元师还活着,朕要她活着!”陛下的话里带着悲伤,带着不自信,御医们将头碰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陛下,阿实痴迷医道您也是知道的。”曹皇后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向陛下解释道。
曹皇后的话果然是有分量的,但陛下仍旧有些疑惑,宫中的御医那个也不是吃素的,他是不信他们会不如十三郎。
“遣慧远姑姑过来来照料十三郎。”陛下微微叹了口气,吩咐众人散了,只留下胡御医在宜良殿偏殿守着。
慧远姑姑是刘太后生前的贴身丫头,在这大内之中资历老且颇有威望,如今跟着太后杨娘娘居住在慈圣宫,宫人们一听陛下吩咐忙遣人去请了。
帝后的步撵停在宜良殿外,官家摆摆手道:“你们且回,我走走。”
秋风吹过,不知道那个宫殿里飘下的落叶从官家走过的路上飘下,悠悠荡荡,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感。
近侍寸步不离的跟着官家慢慢到在石板道上,曹皇后默默的望着陛下蹒跚的背影喃喃的说道:“便是这时也要去张氏哪里?”
“娘娘咱们回吧!”秋蝉扶着曹皇后的手温柔体贴的说道。
曹皇后默默的上了步撵,七娘跟在一侧,将这一切都看到了眼里,只是她心里觉得陛下未必是去了张娘娘的长宁殿。
秋蝉摆摆手,方才送七娘和阿鲁来的那个宫娥姐姐便离开了,她腿脚利索,还机灵,想来也是在福宁宫跑腿跑惯的了。
回到福宁宫,皇后娘娘秉退左右,换了常服,单手托腮,面无悦色,福宁宫的丫头小黄门个个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秋蝉将宫人们个个都吩咐了事情,待众人都去了,这才端着新沏的茶走上前来道:“娘娘,秋日里燥的,先喝杯菊花茶润润嗓子。”
“你们带着阿婉下去歇息,好生看着,仔细些!”姨母的声音很沉,只是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便格外令人胆颤,简单的话倒像是满含无限的威慑。
七娘不好久待,便带着冬青半夏赶忙出来了,她自然是被安置在福宁府的西偏殿玉英阁里,姨母又拨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两个小黄门伺候她。
待阿婉被安置出去以后,曹皇后恹恹的起身抿了一口茶道:“今日之事你觉得如何?”
“娘娘宽心,阿实平日并非如此,只是一时意气罢了。别人不知道娘娘还不知道他自由痴迷医道,仁孝恭敬。”秋蝉轻轻抚着娘娘的背,言语温柔。
“不,秋蝉你想错了。郭氏不能死,十三郎做法是对的。”曹皇后坐起来,郑重其事对着秋蝉说道。
“娘娘——”秋蝉不解其意,她以为娘娘最在意的是恩宠,那么官家去了张氏那里,她便忧心忡忡颇为不悦。
“郭氏若是死了,只怕我的清名就毁了。当时陛下和郭氏书信来往,郭氏大家之女,非要陛下以皇后之礼遇方肯入宫。其中种种,众人无不以为我才是郭氏最大的怨怼。你仔细想想,这几日咱们福宁宫是不是往宜良殿送过吃食?”曹皇后心细如发,她的忧虑原在此处,陛下的恩宠于曹家的盛誉相比,恩宠显然微不足道。
她十八岁入宫为后,临行前母亲再三嘱咐以大局为重,切记贤淑庄重,她是曹家的女儿,更加曹家的脸面。她要德行品格本就是堪为天下女子表率,虽然不悦陛下专宠张氏,却不会太过在意。但是有人若要在她的人生轨迹上滴下一滴墨,给她泼脏水,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秋蝉噗咚一下跪下,声音微微有些颤的说道:“奴婢这几日确实曾嘱咐柳儿往宜良殿送吃食了……”说完便脸色苍白,这事情竟然扯到宜良殿头上了。
“起来吧,所以十三郎深得我心,他行事我向来放心。郭氏若能活下来,自然我们就清白无辜,若是她死了,只怕有人会特意将这件事情闹出来,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吧!”曹皇后并不慌张,曹家多出将才,祖父曹彬一生谨慎惜名,她是曹家嫡长女,自小见惯大场面,遇大事有静气。
“是。”曹皇后的镇定平复了秋蝉的惊慌失措,她其实用锦帕拭干眼泪,轻起身退了出去刚刚遇上去打探消息的宫娥,便又将宫娥领进来了。
曹皇后见这宫娥这样快便回来了,微微一笑道:“说吧!”
“回禀娘娘,陛下去了慈华殿。”这宫娥极有眼色说完这话便躬身退了出去。
曹皇后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