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一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人间疾苦太多,神明只有那么几个,哪里庇佑得过来。
但妖毕竟不是神仙,有几个能真心为凡人谋福祉。借庇佑之名,索取人祭的有之;假借神名,以邪教蛊惑百姓的有之;更有甚者或至庙堂,或入宫闱,窃国祸国者,亦有之。
灵修者,就是维持人和妖之间平衡点的一群人。
现在微妙的平衡岌岌可危,这风水眼又来的蹊跷。濮阳涵终于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和对父亲的担忧,亲自来求顾城越:
“地脉骤变,现在灵修界已经乱成一团,根本不听指挥。家父曾经试过以先天八卦推衍天意,却没想到铜板尽碎,家父也吐了一大口血,险些伤到脏腑。”濮阳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求人,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那只叫楚枫明的大犬静静地守在他身边,恐怕他就要倒下去。
“所以……请你……务必前往鬼界一趟。”濮阳涵从怀中拿出一张名帖,“这是濮阳先祖一次因缘巧合,正好让入凡历劫的天机星君欠下一个人情。现正当天机星君轮值,拿着这张名帖便可问他任何事情。”
顾城越默默接过,算是答应。濮阳涵看着他许久,像是想等他说什么,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带着大犬离开。
却没想到,这张得来不易的名帖,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因事关重大,顾城越才没带着方涧流一同前来。这天机星君遮遮掩掩,分明是知道内情却不肯坦言。顾城越本就不是擅于辞令之人,从这圆滑星君口中半句消息也套不出来,心里又担心着方涧流的安危,一时竟然想不出半点应对之策。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顾城越当即起身,“既然星君不肯说,那我就告退了。此事关系万人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望星君三思。”
那张名帖留在案上,已被茶水渍了些许,濮阳二字之下,那人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
多少年了呢……那次入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剑眉星目,指点山河,一派以天下安危舍我其谁的气魄。
不忍心告诉他,天机深不可测,生死祸福皆有命数。他以一人之力,终究是无法力挽狂澜;他执迷不悟,只会落得半生孤苦。
今生他不知落在哪户人家,是否依旧意气风发,依旧挥斥方遒。
他天机星君只需掐指一算,生生世世,都能找到他现在何处。但他从历劫回来之后,便再没握过算筹。
有人来求,他只是掩扇而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入凡,历劫。他顺利回到了天界。他的修为更上了一层,而他的心似乎丢在了凡间。
天机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到了最后,持你名帖而来的人,问的还是天下苍生,万人性命。
为你,我总是破例。
“且慢。”顾城越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此事牵扯极大,非我能直言。你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天机星君手中的扇子合了又开,开了又合,“我只能给你一句提示。”
顾城越正色,“请说。”
“虽然红线断了,但千万不要弄丢了,那个你牵着红线的人。”
方涧流只觉得什么温热的东西,溅满了自己的后背。
他心中一惊,却咬着牙没有回头,“顾……顾城越?”
他靠着自己的背,背上似乎有水渍在慢慢扩散。方涧流伸手一摸,满手触目惊心的殷红。
“别回头。这里有我。快跑!”
顾城越的声音像是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方涧流想要迈开脚步,却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眼睛好热。
背上已经全部湿透,整件衣服都变得重重的。方涧流紧握双拳,泪水无法控制地蔓延在整个脸庞。
顾城越,你这个傻瓜!
“快点跑啊……”
他猛咳了一声,是被血呛到的声音。方涧流听到了轻微的咔嚓声,就好像一支利箭穿过了他的心脏。
是什么折断了……手腕?肋骨?
顾城越你倒是出声啊!
“方涧流!”
被猛推了一把,方涧流没站稳打了个趔趄。他还没站起身子,就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响动,还有顾城越的声音:
“快……”
“顾城越!”方涧流已经顾不得自己满脸的泪水,转过头去寻找那个冷着一张脸却三番五次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危险的人,“顾城越——”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刚才生死肉搏的厮杀声,顾城越犹带体温的鲜血,在他回头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里有什么穷追不舍的修罗,哪里有倒在血泊里的顾城越,只有他来的青石大路,空荡荡,冷清清。
就在这时,那些红灯笼一盏一盏地灭了!
从他来的方向,红色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整条路飞速地被黑暗吞没。方涧流爬起来拼命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