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陈二饼一提起年终奖这个话题,罗嘉林那沧桑的脸上,竟挤出一丝苦笑:“二饼啊,你以为我们像你们镇里的干部一样,能有什么年终奖吗?其实,那只是我们年底多一个月的工资而已。”
在川南,凡是领财政工资的干部和职工,在过春节的时候,县财政都会多发一个月工资,这点,陈二饼是明白的。因为,镇里的干部职工,同样也会多发一个月工资。
可是,难道过年的时候,学校就一分钱都不发给老师们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见二饼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罗嘉林便站在路边,和陈二饼算起数来:学校里现在就靠县教育局返拨回来的教育经费和办公费用度日。
本来,这些费用就少,可校长还要经常请客吃饭或者招待上面来的各级领导。同时,每个月还要发学校班子成员的补助,学校的那一点点钱,早就被他们用得精光。
每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还欠下镇上饭店的一大屁股债。
说起这些,罗嘉林有些忿忿不平:“二饼啊,别说过年,就是国家特意设立的教师节,学校也才给我们发三十块钱呢!”
三十块?那不是和打发讨饭的差不多?那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两人在说话中,罗嘉林已经来到信用社的门口。罗嘉林进去信用社里打印存折,查询奖金有没有到。
看到自己的老师等着这点钱过年,二饼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没有离开,就在信用社的门口,抽起烟来。
几分钟后,罗嘉林从信用社里走了出来,他高兴地对二饼说:“二饼,我的奖金到了,等下我就下城,去添置一些年货。”
看着只领了一个月工资的罗嘉林喜形于色,可同在一个地方的镇政府干部,却领几千元、几万元的年终奖,还发不少年货,二饼的鼻子酸酸的。
二饼知道,罗嘉林的女儿正在读大学,师母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干不了什么活,家里的担子,就全部压在老师身上。
因此,才四十多少岁的老师,看上去就像五十多岁一样,头上都露出了斑斑白发。
一个想法,马上在陈二饼的心里形成,他有心想帮一帮老师,于是,二饼对着罗嘉林说:“罗老师,我等下也刚好下城,要不,你就坐我的车下去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去啊?”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我也想去城里买点年货,我们刚好一起去逛超市。”
十几分钟后,陈二饼便用车子载着罗嘉林,直奔川南县城而去。罗嘉林大概是很少坐轿车,坐在车上,缩手缩脚的,很是拘束。
这些,陈二饼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说话。只是,二饼的心里,感觉更加沉重。
到了超市,罗嘉林总他挑着便宜的年货来买。比如糖果,只买几元钱一斤的,那些二三十元的糖果,他看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才买了一斤。
“老师,这个糖果你怎么买这么少啊?”见老师神情古怪,陈二饼便问道。
“二饼啊,这个糖果,实在是太贵了,我不想买。但想想我女儿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果,我只好咬牙买一斤。”
一个工作二十多年的老师,连给女儿买点糖果,都要掂量掂量,陈二饼的眼眶中,泪水直在打转。
相比之下,陈二饼倒是非常大方,他专拣贵的买,糖果、饼干、巧克力、凉果,等等,都买最贵的,还买了一大堆。
只要罗嘉林买一样东西,陈二饼也买同类商品中价格最贵的。
两个男人买东西还算的比较利索,结账的时候,罗嘉林买的东西只要三四百块,可陈二饼手推车里的东西,却要一千多元。
陈二饼抢着帮罗嘉林付了款,罗嘉林知道眼前的这个学生现在有出息,他推辞了一下,见二饼还是要坚持付款,也就让二饼付款去。
买过年货后,陈二饼还用车送罗嘉林回荷眉镇的家里。
在罗嘉林家门口把车停下,罗嘉林把自己买的东西拿下车。这时,罗嘉林发现,陈二饼把他买的那些东西,也都提着进去他家里。
罗嘉林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赶紧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到厅里的沙发上,大声囔道:
“二饼,你这可不行啊!你这么年轻,听说你最近还把妹妹接了过来,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刚才在超市里买单时,罗嘉林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二饼手上的这些年货,花了一千多块钱,折算起来,是罗嘉林的大半个月工资呢!
一向清清白白做人的罗嘉林,怎么能收这么多礼呢?
陈二饼笑吟吟地站在罗嘉林面前,诚恳地说:
“罗老师,记得我小时候,因为我傻。学校的同学都欺负我,其他老师也都看不起我。只有你,不厌其烦地给我补课,还带我回家吃饭。你让我的心里,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我们农村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关心我,爱护我,我买点东西给你,那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