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话?”这大白天的,他很清醒地跟自己说着梦话,她先是被这回答雷到了,随后噗嗤一笑,只当他是在同自己讲冷笑话,不再理会,让他将菜放到打好了水的盆子里,自己便围上围裙,端上一张小矮凳,坐在盆前,开始认真地洗菜。
“你平日便吃这些菜?”顾白挑着眉,得到席见离肯定地点头后,将视线从菜盆里转移到席见离身上,上下打量了她瘦小的身子三遍,眉头越皱越深。
仿佛感觉到顾白的注视,和话里的惊讶,她停下手上的活,垂下头,低声说道:“家里贫寒,只能买这些菜……”
每天都是勒着腰带过日子,腰也被勒小了,洗着,她停下,忽然抬起头,眼睛闪亮闪亮,笑容灿烂,“我很快找到工作,到时候,一定给你煮上一份丰盛佳肴。”
一抹异色从顾白眼中一闪即逝,这个傻瓜,此刻关心的,竟是粗茶淡饭不合胃口这问题。
心突然一紧。他不禁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迎上见离诧异的目光,一把拉到自己怀中,双手紧紧将她抱住,不管不顾,在她耳畔呢喃,“见离,是我来晚了。”
心跳声,真实地在她耳边响起,那是顾白的心跳。他呢?他竟不在。空荡荡的心房,回旋着这么一句话。一幕悲伤的画面刻在脑海里,刹那间天昏地暗,她猛然推开拥着自己的顾白,惊恐万分,一颗心,像暴风雨里,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上航行的小船只,随时覆灭。
“我,我们,才刚认识。”她口齿不清,转过身,重新坐回小矮凳上。
顾白压着眼皮,睫毛微动,垂下双臂,她,可是想起了什么,才这么大反应,但她认真地洗菜,眼神专注,眉头放松,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一笑,“也罢,我会等你习惯。”这个等待,比之从前的漫长岁月,不过区区时日,他又何须急于一时。
说完,他便举步往大门走去。她手一抖,丢掉手上的菜,站起身,“你,你去哪?”
顾白挑眉,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她这副样子,莫非是担心自己离开?因此极讨得他的欢喜,“我不过出去吹吹风,你不必紧张。”
她,紧张他?被这么直接地揪住尾巴,席见离因为心思被看穿,终于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下,使劲搓洗着盆子里脆弱的菜,好端端一棵菜被她撕得七零八落。
他嘴角轻扬,走出大门,一路回旋走到一处偏僻之地,零散有些旧房子在不远处的视线内,除此之外,便是青青葱葱的菜地。他瞅了瞅,眼下四处无人,这才扣起修长的手指,对着空气敲了三下,稀薄的空气,竟然真如同砌上了一垒墙,发出咚咚的悦耳声音。
这发出声音的墙,实际并不是墙,而是顾白铸起的暗隧。
鬼界内,两个小鬼童看着还在葡萄藤架下休息的方囚,面面相觑后,走上前去,“左轮君,鬼君唤您。”
方囚还是躺着不动,鬼童面露难色,但也不敢再多言语。
等了片刻,那暗隧却丝毫未有动静。顾白眼中的祥云,刹那闪过冷意,周身空气骤然下降,空间扭曲不安,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响动。
不多时,凝聚成一片黑云,周身布着暗红色的彼岸花纹,弯弯勾起轮角,诡异唯美,这黑云终于裂开一条裂缝,这裂缝便是不同地界来往的通道——界遂。
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来,与那黑漆漆的裂缝形成鲜明反差,紧随着,那张眼睛的主人的脸庞也逐渐清晰可见,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比之他人,稍胜三分,比之顾白,却又输了三分。
那双眼满含笑意,看着顾白那细长地瞥过来的美目,笑意赶紧咻咻的收起,俨然正经起来,“咳咳,今日有何吩咐?”
顾白收起那冷意,俊脸展开笑颜,凑到裂缝前嘱咐了几句。
裂缝里的主人频频点点头,待他没吩咐后,便又把界遂合上,黑云散去,彼岸花纹褪掉,不留一丝痕迹,那双眼的主人也一并消失。
“唉。”身体里的元灵无奈叹息,再次响起不满的声音,“你且不能收敛点,虽然你贵为……”
静候片刻,那条界遂再一次打开,元灵的声音就此打住,界遂外,一只深灰色的宽袖伸出,袖子中抽出一只手,手中端端拿着一篮子美味佳肴。
他接过,快速瞥了眼篮子中的各式各样的佳肴,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化天地之美于无情,看得界遂之内的主人甚是感慨万千:妖孽啊,幸亏自己不是女子,岂不是要陷入苦相思。他挥一挥衣袖,“这回暂且给你记上……”
“哈哈,多谢……”
“一过。”顾白斜眼看去,“行事过慢,总结完毕。”
他提着篮子,转身翩然离去,衣袂飘飘,长发拂过,艳煞尘世万物芳华。
“哈?”留下那只修长的手剧烈颤抖,和一道由近及远的哀嚎,给顾白干事,果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当席见离端菜上桌,看到那一篮子的山珍海味的时候,下巴已经疑似银河落千丈,她使劲揉搓眼睛,再审视一遍,那篮子还在桌面上。
撑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