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相信吗?我是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年轻小伙子,几乎对这些文字的含义所在一无所知;然而我还是毫无畏惧地走进了这个公民的房间里去,在他的前厅里面坐了下来,一直等到被容许前去见他。
在这儿我没有发现多少提示他那令人敬重的职业的一些征象;房屋四周的墙壁上满挂着一些罗伯斯比尔的肖像画,同样还有一些玛拉的画像;以及一张巨幅的米拉比尤的半身肖像,已经残缺不全了,下面题着“女性叛逆者”的字样;还有一些名单和共和国宣言等,另有一些烟斗、火器等物。在一张松木桌面上,全是斑斑的油脂和葡萄酒痕迹,一位绅士就坐在这张桌旁,一条长长的大辫子一直拖到他的腰背以下,一只红色的睡帽里面衬着一张像薄煎饼一样大的三色旗徽章帽结。他正在吸着一只短烟斗,手里拿着一本小书在读着,唏嘘不已好像是伤透了心一样。时不时地他还简短评价一下他所阅读的书中的人物、或者是书里的故事情节,通过这些我可以断定,他是一个情感极其丰富的男人,——“啊,强盗!”“呃,女勇士!”“哦,夏洛蒂,夏洛蒂!”这位绅士拿在手中正在细品的是一部名叫“沃瑟尔的悲伤”的著作,这是一部在当时风靡一时的作品,我的朋友只是在追逐风潮而已。我询问他我是否可以见舒内德尔老爹了。他把一张生满丘疹的可怕的大脸转向我,这张脸在我过了四十年遥远的时光之后今天依然记忆犹新、经常还会在梦中见到。
“老爹谁?”他问道。“你认为公民舒内德尔还没有丢弃那荒唐已极的布道者哑剧表演吗?要是你这个毛孩子再长大一点的话,你会因为还叫他舒内德尔老爹而被送进监狱里去的——许多人因为比这个还轻的罪行而送掉了性命!”说着他指向一幅断头台的图画,那就挂在房间的正中。
这可太令人震惊了。
“他是个什么人?难道他不是一个希腊文教师吗?不是一个修道院院长,不是一个僧徒,直到修道院被废止了以后?不是阿纳克利翁那些优秀抒情篇章的渊博编辑者吗?”
“他对此一应全包,”我这个严厉的朋友自问自答道;“他现在是公众安全协会的成员之一,他现在不想着命令要你脑袋搬家的事情,只想着要这一大扎啤酒来喝。”
他咕噜咕噜地往下咽吞咽着,就他自己一个人,手中那泡沫泛溢的液体,接下来就给我讲述了这个男人的历史,就是我的叔父把我送到这里听取他的指导的这个人。
舒内德尔生于1756年:他上学的时候是在沃尔兹堡,之后入了修女会,在那儿他停留了九年的时光。由于自己作为一个布道者的学识和才华而在那里声名显著,并且成为沃尔特勒姆堡查尔斯公爵大人的军队非教区礼拜堂的牧师。先觉者学派的教义大约那个时候正在德国风行一时,舒内德尔迅速地就加入到了这个教派之中。他当时已经是作为一个科隆的著名希腊文学者了;可是由于他的不守规矩的习性而被迫辞去了自己的职位,并在法国大革命开始之初就来到了斯特拉斯堡,一时间曾经在相当程度上成为革命在斯特拉斯堡行动的主要代理人之一。
[“只有上天知道我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要是我还继续拿他的资助当做学费的话!”上校说道。“我把自己之所以能够保持节操的缘由,完全归功于自己加入军队的行为之中。一个男人,先生,作为一个战士,他是没有多少时间来行恶的;除了在围城之后攻陷了城镇进行劫掠的时候,那时一点小小的放纵是不会冲撞于任何人的。”]
在此期间我的这个朋友已经结束了对舒内德尔的传记描述,我们两个已经变得非常亲密起来,我已经一股脑儿给他倾述了(以那种作为一个青年人不该有的真诚坦白)我的全部历史——我的学业历程,我那愉悦已极的乡村生活,我那些亲爱的亲属们各自的名姓和品行,以及此前宗教信仰还没有被共和国在全国范围内废止之前、我在教堂法衣室里的寄居生活。在我说话的这段时间当中,我经常是不由自主地就回顾起了我的堂姐玛丽的名字,以致这位绅士也不由地体会出了她在我的心目之中占有何等温柔的一席地位。
之后我们又再一次谈起了有关“沃瑟尔的悲伤”的话题,讨论起书中人物们表现出的崇高伟大的品行来。尽管说我此前我还对我的这个新相识抱有一丝怀疑,此时此刻我心中却已经完全充满了对他的渴慕之情。他谈论起关于爱以及情感方面的事情来,言谈举止中不禁让我意识到自己正是有爱处在心中;这个你是知道的,要是一个男人处在此种情状之下的话,他的品味并非仅仅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粹情思,也非那种足够崇高伟大而脆弱伤感的诗意荡漾,尽管说只要是情景适合,这些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适应于他所处的情形的。
“坦率的年轻人!”我的这个不知深浅的朋友不禁脱口而出,“我喜欢听你讲这些纯洁的故事,更喜欢你这张无辜的脸庞。可是,啊呀!世上有这么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这么多的恐怖罪行以及流血流泪事件,因此我们这些脱不了俗的人众要是能够看破红尘、遗忘世俗,那可是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了。难道我们身为男人还可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