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月春,暖风过水,桃花满枝。
再有十二天,便是白禹派掌门张鹤书的五十大寿。说起这位张鹤书,不失为一代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江湖里有关于他的传说就连我这待在深山老林不见人的姑娘都听过一大筐。据说不久前他还与有止婴儿夜啼功效的魔女常莲大战了一场,虽没能为民除害,但好歹也拼了个两败俱伤。
师傅摸着白长胡子掐指算了算,觉得即便是舍出了他那老迈之躯也难以在期限之内赶到,这种牺牲不止巨大而且还不怎么划算,遂遣了我与师兄二人代表门派前往柳城贺寿。
师傅交代完事情,老脸皱出一个作恋恋不舍的表情,总算勉为其难地拿出了一根白色鸟毛,然后又从角落旮旯里扒拉出一个破旧小木盒,略粗鲁地将鸟毛凌乱的毛羽捋顺,放了进去。
“此乃寿礼。”说这话时,师傅神色十分泰然自若,丝毫不见窘迫,“此物须在大寿前送至。”
我端详着那根怎么看都怎么不成气候的鸟毛,觉得师傅真不愧是师傅,连寒酸都寒酸得这般理所当然,果然有一派之首的泱泱风度。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在我看来不过是那些穷得响叮当偏生又死爱面子的人用来挽回场子的说辞。但在人家大寿时送一根毛怎么说也难免有点拆场子的意味,还不如先在私底下提前送了,再顺便说道说道,解释一二。
师兄很高兴,领了命就忙不迭地收拾行李去了,我坐在树上一边吃着又肥又甜的枇杷,一边看着对面房间的他兴致勃勃翻出那件集明骚暗骚于一身的袍子——杨花缀底的粉紫色,每每出场就吸尽大众眼光,实乃出行游玩勾引小师妹的必备利器。
但是给一个即将五十岁而且老婆小妾儿子女儿一应俱全的老男人祝寿似乎没有穿得这般骚包的必要,我又想起上回帮师兄收拾房间时发现他偷偷藏在枕头底下的步摇……打扮骚包的男子,起码值五两银子的银梅花树脂步摇,不正正好缺了一位女主角么?这般一想,我突然有一种真相了的感觉。
春天,果然是一个微妙又美好的季节。
出门前,师傅一反常态,拖着他那残躯对我们千叮万嘱,“……要小心身上的财物,莫让那些个市偷占了便宜,一旦不幸被占,也要想方设法地成倍占回来。如果是被占色……”师傅看了看我,果断地转头对师兄厉声训道,“女子尚可,男子则当以言斥之,以脚断之!”至于断的哪里,师傅并没有具体说明。末了,又拿出一封信交代我们将之与寿礼一并呈上。
市偷,顾名思义,即城里的小偷。城乡有别,不止体现在居民的贫富差距上,就连小偷的专业技术水平也连连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我曾听做饭的阿婆说过他们身手狡诈,即使防守森严的地方也能来去自如,有的还因此荣获了“妙手空空”的称号。
乍一听师傅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事实上我与师兄两人的身家加起来,最值钱的也莫过于他那偷偷攒钱买的步摇。师傅与其担忧我们被占了便宜,还不如琢磨一下倘若那小偷发现自己白做功夫恼羞成怒欲杀人泄愤时我们该如何应对。
师兄面容肃正地应下了,拜别师傅后,便牵着毛驴拉着我下山去了。
<二>
一离开师傅的视线范围,师兄就忍不住原形毕露,气场全开,浑身上下的荡漾气息止也止不住,单单是瞧着他的后脑勺我也能深刻感受到。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他时不时侧过脸,用那双水漾波转的丹凤眼瞅我,一瞅,再瞅。
那眼神,欲语还休,似羞不羞。虽说师兄不靠谱的时候远多于靠谱的时候,但到底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我不忍他美色当前却还得苦苦忍耐,便道,“机不可错,时不再来,师兄若有中意的不妨大胆地上,无须顾虑于我。”
大抵是觉得这般话语对于一个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来说有些惊世骇俗,师兄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倒是那身荡漾气息收敛了不少。
一路快驴加鞭,在临近柳城的小镇,那头毛驴终于因为日夜操劳而隐约有了“过劳死”倾向,师兄对它一番好言相慰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之卖了,带我在这小镇里逛了起来。左右离张掌门大寿还有五天,从这里到柳城也不过一天的功夫。
走了老半天也无甚收获,主要原因是钱不够,买了东西就得赔上午饭。我思索良久,觉得那些个死物到底不如填饱肚子来得实在。于是我们在当地寻了个客栈。
那客栈叫吉祥如意,名字虽俗气,但挡不住寓意好,生意甚为红火。我与师兄上楼挑了个临窗的位置,然后就因点菜起了争执。我欲尝试这里的招牌鸡,却被师兄无情拒绝,三言两语不和就动起了手,人虽还坐着,桌上的杯碗茶筷却是一阵杳乱纷飞。
“师妹莫急,且听我解释。”师兄挡住我的手,语带肆意,眼含风流,“前阵子江湖出现了一个魔头,那人使得一手好毒,他有一个仇人,乃以养鸡为生,他便弄了一种能让家禽染病的毒药,寻常人吃了这些家禽也会致病,重者一命呜呼。那仇人落得了家破人亡的下场。因他名叫秦柳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