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里上到家主,下到仆人,每个人的脸色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除了一个人。他独自站在书房门口,望着不远处的院落,听着那里传来的婴儿啼哭,夹在着众人喜悦的笑声,他那略显凉薄的嘴角也微微翘起一丝弧度,黯淡的眼眸亮了少许,神情间却并非完全的喜悦,参杂着一种深沉的忧伤还有种彻底的解脱。
谭家,有后了,那么,他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不愿再囚困在这个牢笼里。
谭雅伦望着长空幽幽吐了口气,转而走回书桌坐下,提起笔,先是写了一份奏折,而后又抽出一张信纸。
漆黑的笔尖在空中顿了良久,终究落了下来,带着一种难言的沉重。
笑笑……
这一天,谭雅伦的贴身小厮三儿给她送了一封信,是谭雅伦写给她的。王府的门卫经由李熙调教,倒也没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习气。知道是来找常笑的,也进去回禀了一声。常笑见是三儿,显得很惊讶,还有一种感慨。三儿算是完整地见证了她和谭雅伦的分分合合,说不定,是最理解谭雅伦的人了。
三儿把信交给她就走了,只是眼睛有点红,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幽怨。
常笑回到大厅,才拆了信,信地内容不多,只有一页纸,但是,字字力透纸背,有好几处,墨迹还晕开了,可见,写信的时候,谭雅伦的内心也十分复杂和犹豫。
不过,这封信终究到了她手里,他也终究对她有了交代。
信地大致内容是,谭雅伦即将出任密州清远县的知府,此去京城几千里,不知归期,望卿珍重,勿念!
常笑看了这封信,心里也很复杂。
她似乎理解谭雅伦,又似乎不太理解!
他在家里过的不快乐,因为他娶了个蛇蝎心肠的妻子,让他如坐针毡。他在政治上充满了抱负,却被家里束缚了手脚,中规中矩地为官做人。他看似左右逢源,却没有结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都是她从李熙口中得知的。不得不说,李熙在这方面,真的很通达,有时涉及谭雅伦,他也会与常笑说,不多不少,正好能让常笑理解他的处境。
从某个程度上来说,这是李熙对常笑的尊重,更是对她的信任。李熙念着常笑还拿谭雅伦当朋友,故而捡些他的事说给她听。
更隐晦的心思,李熙想借此彻底将谭雅伦从常笑心中抹去,有时候,心里梗着一些事,某个人,越是压制,越是深刻,反而,将之放在明面上,有的事儿便不再是事儿。
因为过得不好,谭雅伦才想远离,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解脱。
但是,让常笑不理解的是,项月已经给他生了个儿子,这事儿在盛京传的沸沸扬扬,谭家把这事当成头等喜事。谭雅伦刚刚当爹,就算他再不待见项月,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舍得抛下幼子,辗转他乡?聪明如谭雅伦,不会不知道,没了父亲的爱护,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有多大的影响。项月又是那样一个母亲,也不知道会把孩子教成什么样。
再者,谭雅伦饱读圣贤书,最重孝道,最清楚家里人对他寄予多大的厚望,最起码,也是继承他父亲谭正的官职吧,他远离政治中心,可谓是将家族的荣誉弃之不顾,若是,他不想回来的话。
思来想去,常笑还是想不通,只得在厅子里直叹气,这时,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常笑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微皱的眉宇微微松开,抬头果真见李熙走了进来!
李熙今非昔比,做王爷总比做侍卫要轻松,除了必要的早朝以及皇帝皇帝召见,有大把空闲时间。所以,他回来的时间比起以前也大大提前!
李熙匆匆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便随口问道:“是谭雅伦写的?”
常笑诧异,“你怎么知道?”
李熙笑,“前两日,他给父皇上了奏折,密州清远县空缺,自愿请旨意前往清远,父皇准了!”
常笑皱眉,“清远县是个什么地方?”
李熙道:“一个穷山恶水,强盗猖獗的地方,近五年来,先后经历四任县官,前两个让盗匪杀了,第三个贪生怕死,到任不到半月就自动请辞了。上一任,与强盗勾结,老百姓恨死了他,在逛妓院的时候,被一个妓女杀了。那个妓女在菜市口被斩,百姓还给她立了牌坊!一般是官员犯了事儿,贬谪至此,寻常人哪里肯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一不小心,还不定把命给赔了!”李熙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奇异,这清远县,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闻言,常笑的面色便有些不大好看,这地方难治理,治理不好,朝廷这边又不好交代,谭雅伦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却去踏这趟子浑水!
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李熙道:“你放心,如今的谭雅伦倒也不是软柿子好捏,只是在感情方面优柔寡断,对于政事,还是很有主见的。何况,他又是一心为百姓请命,到了任上,未必是他吃亏。说不得,这正是他想要的呢,生在温室里的花,若是不经历风雨洗涤,很难真正成长。我想,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放手一搏,如此,才能在未来掌控自己人生,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