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北宋天圣七年 地点:江陵张家老宅)
我破口开骂:“臭老头!”
“嗬嗬,老夫臭吗?你又闻不到。”
“我就是想骂你臭!”
“哼哼,说不过就骂人,看来呀,丫头不仅蠢,还蛮不讲理。”
我憋起一口四川话:“您凭啥子把我爹说地一无是处?我麻烦您出切(去)打听打听哈,外头随便哪个一提起我爹的名号,不说佩服?!所以说,您勒个老头子,也就是个井底老蛙!”
“嘿嘿,老蛙说得不对么,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沈越勒个娃,死得连片鸡毛都不如。”
“您懂啥子嘛!您懂爱吗?!啊?您懂不懂啥子是爱情,啥子叫生死相许?”
老头撇了撇胡子:“爱分大爱与小爱,你爹对你娘那只能算是小爱,哎哟错喽错喽错喽,连小爱都不能算喽。”
“那您说啥子是大爱,啥子是小爱?”
“哼哼,就你勒个笨脑壳,说喽你也不懂,老夫才懒得跟你磨哩。”
我怒不可竭地盯着眼前这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当真是鹤发童颜。老家伙六十多岁的高龄,照旧是精神十二分抖擞。他就是闻名江陵的退伍老将军--我太爷爷张美。
我大声甩给他一句:“好,下回再莫拉起我聊天!”
他瞟了我一眼,笑咪咪地闲坐在水塘边悠然自得地钓鱼。
奔回厨房,我一边奋力地抄菜刀切萝卜,一边恼恨地抱怨:丫的,自半年前阿叔非要亲自将我们送到江陵,从那以后我们四兄弟姐妹就没过上一天舒服日子。
记得初到江陵的那个月,我日夜都将自己关在房里。有天晚上,我和旭峰正沉默地对坐着,瑞新被默言半推半搡着走进我房里。
“姐,你骂我吧。”
我抬头一瞅,见瑞新哭丧着脸一副心碎的模样,再看默言的脸上竟带着很少见的怒气,接着,默言居然当着我和旭峰的面儿,跳起来踹了她三哥几脚。
尽管如此,憔悴多日的我,语气问得还是有些无力:“你们怎么了?”
默言气愤地比划了半天手势,我却没看懂,便颓废地朝她摇了摇头。
瑞新抢白道:“呜呜--姐,今天下午,我跟默言去把咱家这几年攒下的一罐子钱存进钱庄,这不刚把钱票揣上还没捂热乎呢,我还隔一会儿就拿出来看一眼,生怕那字儿是假的,生怕那纸给飞了,结果这脚还没踩回家门呢,再一模,那票儿竟然不见了!我记得自己明明把钱票贴身放在胸口,手还这么捂着的呀,咋说没就没了呢!那么多钱哪!呜呜--”
多少钱哪!虽然也为钱心痛,我和旭峰只沉默着对望了一眼,都没做声。瑞新嚎了一夜,默言气得一宿不肯睡。
哎,正应上了那句:辛苦好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张老头就收到了这条消息,随即吹胡子瞪眼地找上了我,语气相当尖刻:“我说丫头,你太爷爷我就那么几亩薄田过日子,可不够养活你们四个又年轻又能吃的大活人!”瑞新拱着鼻孔横了老家伙一眼,立马遭受一顿数落:“还看!特别是你这个小胖子,吃一顿三碗饭还不够添的!”
瑞新连忙垂下头,老家伙又神气地来回踱上两步蹿到旭峰跟前唾沫横飞:“还有你,你自已说,好歹也是个练武地人,堂堂七尺男儿,既不上沙场保家卫国,也不寻个啥子事做,成天到晚守起个女娃子!”
接着是默言被训:“小丫头鼓起眼睛凶老爷爷做啥子?”
最后是我被他指着鼻子喷:“还有你,十八岁个人喽,还是四个里头地老大,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啥子都不干,还好意思让几个比自已小地弟妹来伺候起,哎唷,传出切(去)简直是把我这把老脸丢光喽!”
“嘿!想走?哎哟,那我勒个老家伙当真是求之不得!但是,走之前先把帐给我还清喽!”
“啥子帐?我说你们几个,你爹自小吃我地,用我地,现在他拍拍屁股滚蛋喽,父债子还,勒个钱你总该认吧;还有,你们四个在我老人家这里也住喽些时候,饭钱,房钱,是不是该给?我这个粮食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地嘛!”
我由痴愣瞬间改为惊疑,不可置信地瞅着他:看起来挺慈祥威武的一老头啊,不是说曾当过将军吗?不是把我爹认成孙子了吗?第一天他见到我的时候,不还激动得抹着老眼泪吗?咋是这么一“周扒皮”呢!
老家伙一本正经地拿着欠条,高举天理人道的大旗,义正词严地逼着我签字画押后,瑞新去了如意酒楼当厨子;默言去了紫云间绣坊当童工;旭峰被“周扒皮”介绍给江陵府王大人当捕头;我更惨,“周扒皮”竟遣散了跟随他多年的唯一老管家肖爷爷,指派我给他当管家兼使唤丫头。
“你以为我想请你呀?又懒又啥子也不会做!”
“这个菜炒得太淡喽,跟你说喽好多回,老夫爱吃麻辣味!”
“哎哟喂,我说丫头,这是你给太爷爷缝的袿子啊?上下都是线头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