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凄清长夜,绮宵搂着那人留下的两样物件,怀泪入梦。
接连几日,这戏楼看客络绎不绝。绮宵虽依旧唱腔婉转,只是再没心情去唱那出《贵妃醉酒》了。每日那些曲调哀怨的情意悲戚的曲子轮番上演,看客听不烦,绮宵都快要唱烦了。
那种将戏楼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也仅能在白日里保持住罢了,夜阑人静时,他会将自己白天所有的伪装与脸上厚重的油彩一同卸下,将脸紧紧埋在被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在遥远的将来,有一天他会比这次哭得更为心碎。
这一来二去两人自分别那日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李倾华这几日身边没了那少年的喧闹,只觉得静谥的寂寥不堪。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浑浑噩噩到连自己是怎样把那个湛露推进自己副官的怀抱都不甚明了。他一直在等着那个少年怒气冲冲地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掌后,瞪圆了一双凤眸叫他为那晚之事负下责任。
绮宵又何尝不是寂寥难捱,他在台上的声色犬马中寂寞,在戏楼来来去去的人潮中孤独。以前他喜爱夜里那种四下无声的寂静,那人来之后虽说打破了夜晚一点宁静,却给了他久违的温暖,可是此时——他再受不了回到那种四下无人的寂静。
他望着天能黑的再晚些,更晚些,这样他便可以全身心的投在戏台之上,为那些角色繁忙。他其实也并不喜欢那喧闹,但与之相比更怕安静,因为在无声的静谥之中他会想起那些短暂,却很是美好的过往。
傍晚时分,绮宵正在戏楼中忙着,从楼上跑到楼下,自台前跑到台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所有能做的事都有人正在做着,他也不知自己这样跑上跑下有何意义,只知道一旦停下来,夜晚那种可怕的寂静会像潮水一般地涌来,将他裹挟在无边的孤独中。
旁边几个正打扫着楼梯的旦角,看绮宵这样上上下下,生怕给碰着,只好开口将绮宵叫停,让他别再这样上上下下的乱晃了。绮宵见人都这样说了,也总不好给人碍事,索性下楼在看台处寻了个位置坐下。
无意一瞥,却望见一抹绛紫翩然而至——原来湛露还记得他这个友人。湛露上前跟绮宵两人互相问好下便进屋坐下慢叙了。
绮宵房内,蜡烛发出暗黄的光淡淡笼罩在两人周身。
“你交待那事,我是办成了。该勾走的人已经给你勾得远远儿的了。”湛露望着面不改色的绮宵:“现在这嫖资你得替他给齐喽。”
绮宵刻意地将语气放的很淡,说道:“你先告诉我他和你做到什么地方,该给的我自然会给。”
“他倒没做什么太过的事。”湛露顿了顿又道:“和他刚那么有点什么,就有一伙人冲进来砸那南馆的场子。所以现在让你给的是后来那伙人的钱。”湛露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半眯着眼,十足一副债主的模样。
知道两人并没做出什么,心下狂喜,却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以一成不变的语气问道:“他和你做到哪?”语毕,抬起凤眸,扫了一眼在椅子上摆着大爷态度的湛露。
湛露以为他对那人仍是未起意思,故意激他道:“胸口。”湛露从半眯着的眼中看见绮宵那种从未有过的淡然眼神,直起身整理衣服上不平的褶皱。方才那副慵懒倦怠被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