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宸的步伐极快,他一身玄纁冕服未除,撩黑的衣摆随着走动的步伐划出飞扬的弧度,钟能满头大汗的跟在他的身后,从他的方向看过去万俟宸的侧脸凌厉非常,只让他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上跳出来。
今日上朝之时本是好好的,可是还没说上几句话几个新入中书的新臣又提起了此前的纳妃之事,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学乖了,没有直言要皇上充实后宫,却是说皇上不妨借着犒赏有功之臣之计将氏族的眼光落在这些开国功臣之上,皇上一听便挑了眉头,并没有立时应和,只是听底下的臣工齐齐出声议论,没过多久,东海王复议,又过了一会儿,南乐王复议,再一会儿基本上所有人都见风使舵的让皇上给臣工们指婚赐婚了,可到底也有许多老臣在中间喊着臣工要赏、皇上也需得纳妃为皇后分后宫之忧。
到最后到底是中书占了上风,以赏赐臣工为先,说起来此事不算什么,可是底下人也太不会说话,中书及翰林将皇上此前的拒选全部放到了皇上念及皇后的事情上,这是在朝堂之上自然没人敢说大逆不道之言,可是凭着那些人的功夫,只怕一下朝皇后媚上惑君的话就要说出来了,而后皇上便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东海王和南乐王本是复议的,可是听到最后也黑了脸,皇上那眼光冷飕飕的扫过去,只一眼便明白了这二位王爷的反常!
这二位王爷都是天子近臣之身,明面上并没有任何实权,不过是遥领了几处州府的刺史之职罢了,可是二位的地位不同寻常,因此朝中先东齐旧党和先南越旧党都是唯二人马首是瞻,往日里,东海王每逢大朝才出现,每每都只是私下与皇上言说绝不会轻易发表意见,而南乐王更是连大朝都难得一见,可是今日里,二人不仅同时出现,更是同时复议了同一个议题,虽则如此,这二位王爷的面色也不甚好,显然也有几分不情不愿的,即便不情不愿却也要复议,原因在哪里便是他钟能都能猜得到,更何况是皇上。
皇上心中有所觉,在朝上便吩咐慕言去后宫转转,这一转便转出了名堂,等下朝的时候慕言已经来禀,昨日午间皇后私下召见了尚书省左仆射兼中书舍人姬维,而今日中书大半人都提议为臣工纳新一事也可以看出来,当中定然有姬维之力,。
钟能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此时不可谓不惊讶,这纳妃之事完全是皇后一个人在没让皇上知晓的情况之下一人解决的,如此的手段他不敢评论,却好奇夏侯云曦是如何说动了姬维,见这纳妃之事暂时有了解决之法钟能心中本来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万俟宸生气他心中又有些忐忑了,他明白皇上之所以生气是这件事之后皇后的名声只怕要被冠上那不贤之名,若是往后再有此等提议出现而皇上又否了的,皇后这名声算是尽毁了!
钟能心说,在皇上心中,同样是二人的声名,皇上哪一次不是以皇后为先的?可这次皇后二话不说自己给自己下了个绊子,可算是把皇上气着了!
钟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周围的宫人跪的跪避的避,他是见不到一个眼熟的,眼看着皇上这架势只怕是要发火的,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这二人红过脸,这一次可千万别闹开了,皇后可还怀着身孕呢,钟能紧着步子跟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规劝!
“皇上息怒——”
“皇上可得压着点——”
“皇上可别忘了皇后怀着身孕呢!”
“皇后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您就念着皇后的好吧。”
钟能一声声的劝,万俟宸的步伐却不见半分减慢,钟能心中一个劲儿的叫苦,心说是不是要去静和宫请出太上皇来才好,这边厢二人已经走到了未央宫门口,钟啸在外头指挥小太监们将院中的花草换上新的,看到万俟宸沉着脸在这个时候回来,不由得惊了住,再看到钟能那挤眉弄眼的样子,顿时心中暗叫不好。
小太监们噗噜噜的跪了一地,钟啸行过礼之后便要往里头走去通报,可是万俟宸扫了他一眼,冷声扔下几个字顿时让他制住了步子,“都滚出去守着!”
钟啸心中颤啊颤,想着皇上回来这么几个月何曾发过这样的火,这是怎么了,小太监们早就脚步慌乱的退了个干净,钟啸回过神来赶忙去清场,没一会儿殿内的太监们俱是群群的往出涌,守在外殿的茹素和默言看到万俟宸回来也是有几分惊讶,齐齐跪倒低头行礼,可半天没听到万俟宸的回应只觉得一道寒剑悬在自己的头顶,众人都有些惶然,许久才听到了万俟宸冷冰冰的一声,“退下!”
茹素、默言等人走出外殿之时面色都是惨白惨白的,俱是疑惑的看着钟啸,可是钟啸自己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外面的庭院之内瞬时便被宫人塞满,大家站在一起无一不是忐忑不安的,钟能也被万俟宸留在了外头,此刻挥手招了一招钟啸,钟啸便随着钟能一起立在了廊下,隔着两层花墙两间前殿,两人隐隐约约能听到些微的动静。
夏侯云曦听到万俟宸进的内殿的声音别提多惊讶了,这么多天来,他何曾在这个时候回来过,隔着珠帘见他冕服还在身上她瞬时便明白他这是从朝上直接过来的,夏侯云曦心中疑惑,可当万俟宸掀开珠帘露出那冷峻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