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忽然笑了笑,那样一种笑,介乎嘲讽、怜惜、温暖、憎恨之间,缠绕着忧伤,化也化不开。
他的声音恍若穿过幽谷的风,飘渺的没有痕迹。
他道:“后来,那个男人当然是什么都忘了,他依然是深宫里威严的帝王,她依然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比以前更卑微。
一切,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名宫女竟然珠胎暗结,受尽其他人的冷嘲热讽,蜚短流长。
那些深宫里的女人,永远过着单一、寂寞的生活,阴暗的心里在她们内心滋长,你永远不可能知道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她们知道了她的事,就想着法的欺负她,让她吃最差的饭,干最重的活。她们都在嫉妒,被皇上临幸的为什么不是她们。
那名宫女耗尽心力,十月怀胎,终于诞下一男婴。
可是,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个孩子已将她的精气耗去了大半,又受人恶语侮辱,终是虚弱不支,缠绵病傝而死。
最可畏不过人言,最恶毒不过人心。”
风回雪忽然心下一痛,不知是为这苦命的宫女,还是为这深宫里的女人。
她忽的道:“那个男婴怎样了?”
朱棣淡淡道:“那个男婴很幸运,他被一个好心的老嬷嬷抱走了。
老嬷嬷年纪一大,没有什么东西喂他,便天天去求她的同乡,就是太子的奶娘,来给这个男婴喂一点点的奶。
这是多么的讽刺和可笑,和太子吃着同一个的奶,同样是天皇贵胄,两个人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天上的云彩,华丽的高高在上。
一个却是地上的烂泥,任人践踏。
终于,连唯一疼爱他的老嬷嬷,也在他十岁那年病死了。
只是很小的风寒,因为太医不肯来医治,所以风寒变伤寒。
他到处去偷东西,御药房、御膳房哪里都去过了,却是再也就不回来了。
他清晰的记得,他拿着偷来的馒头,一个劲的让她吃。
她只是握着他的手,一个劲的流泪,馒头在她浑浊的老泪下,被泡的发胀。
她告诉他,要坚强,要活下去,要出人头地,要见到这个宫里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她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他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液。
当时,他只知道哭。他十岁了,却目不识丁。他的衣衫破烂如屣。
他只有到处偷吃的来度日,被那些宫人像过街老鼠一样的驱赶。”
风回雪握紧颤抖的双手,制止他,“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朱棣不理会她,只是笑了笑,继续道:“只是,他的命运很快就改变了。
他听从了老嬷嬷临死前的话,他要出人头地,虽然他目不识丁,但他天天都去王孙公子们学习的学堂外偷听,虽然他根本听不懂。
他看着从学堂里出来的锦衣华服的皇子和公主,心里忽然升起了强烈的不甘。
他们和他,都是一样的人。
他开始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努力,等那些皇子、公主下学后,他便会捡起他们扔掉的纸笺,在黯淡的宫灯下,一遍一遍的学习。
终于,他第一次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因为太过专心,他在听师傅讲课时竟然没有发现下学了。
他被太子发现了,当时的太子,发现了他这样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子,非常的感兴趣,便让他给他当马骑。
在深宫里活着,他已经学会低眉顺眼和阿谀奉承,这是活下去的手段,他周旋在那些大龄宫女之间,他必须依赖她们活下去,他比所有人都懂的使用这种手段。
他原本该听太子的话的,可是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嘲弄,冷冷道:奴才这么卑微,岂配让太子爷当马骑?岂非脏了太子爷的华服。”
从来都没有人敢不听太子的话,太子哪里被人反抗过,不觉大怒,便命人鞭打他,却不想被皇后的贴身宫女看到,传到了皇后那里。
帝始知还有一子,遂接回帝宫。皇后仁孝,自愿收养其子,是为后之第四子,赐名棣,追其母为硕妃。
风回雪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已猜到朱棣讲的故事和他有关,却不想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物,无论何时都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和与生俱来的贵气,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过去。
风回雪不知如何描述她此时的心情,是怜惜?还是同情?
朱棣忽又款款一笑,仿若他刚才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
他逼近风回雪,目光一变道:“从那时起,本王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君临天下,将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道:“知道本王为什么要杀了月遗痕吗?
因为本王讨厌他,讨厌他的一切。
为什么他可以活的如此潇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