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一灯如豆。
石室正中间有一方玉石制的棋盘。
有人执起一颗黑子,手指白皙、修长,完全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
可是手上的沟壑,却又说不出的沧桑。
只听‘铛’的一声,棋子稳稳的落在天元位置,敲击着白玉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对面的少年执起一颗白子,却是久久没有放下。
他忽的皱了皱眉,淡淡道:“魏国公去世,这件事着实蹊跷,爹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闪过,仿若洞悉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执起一颗白子,下在了星的位置,黑子瞬间被吃掉了一大片。
少年大惊,方才黑子还占据着那么大的优势,竟然瞬间就覆灭了。
老人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大事,瞬息难辨,就像这盘棋,也许只需要一颗子,就能改变整个棋局。”
少年扬眉,道:“那谁是那颗棋子。”
老人没有答话,只是将棋子一颗颗的放回棋盒。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利用风姑娘中毒,除去月遗痕,又让皇上和皇长孙的关系进入僵局,还顺道收了徐达的兵权,燕王殿下这招连消带打,一石三鸟,确实是妙啊。”
少年忽的激动道:“难道是燕王杀害的魏国公?爹是否要将此事告知皇上?”
老人忽然大笑了两声,脸上是一种深深的悲伤,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悲伤,不是为自己,却是为别人。
“我只是个死人而已,而死人能做的事,就是闭嘴。”
他说的话很奇怪,他明明就是个活人,还是个能下棋的大活人,但是,他却说自己是个死人。
难道有人希望自己是死人么?
少年看着老人,目光很复杂。也许他不应该提这些的吧,他这样想着。
什么事都知道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死人一般比活人更痛苦,因为死人往往比活人知道更多的秘密。
当风回雪赶到芳菲谷时,漫山遍野的桃花依然在涨破眼帘的妖艳。
世界一片绯红,一袭白衣胜雪的月遗痕,就那样仰首站立在桃花树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那个人,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这么近的距离,却遥远的仿若隔世。
“哟,好巧啊,三少。”风回雪开口,微笑,声音有点发颤。
月遗痕肩头耸动,身子僵硬了一下,缓缓转身,脸上,亦是一贯慵懒不羁的微笑。
他道:“什么风把我们的风大小姐吹来了?”语气是一贯的调侃与捉弄。
风回雪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他。
清风徐来,花瓣纷飞,风回雪就那样远远的凝眸望着月遗痕。
桃花妖娆,却不及人面半分。
风回雪忽然控制不住,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为什么,你这个笨蛋,你不是混蛋吗?
不是从来不管闲事的吗?
为什么一次一次的那你的命换我的命,这样值得吗?”
眼泪就像大海一样,怎么流,都不会有尽头。
月遗痕转过身来,微笑,声音无限温柔,他说,“因为,你若死了,我会很无聊。”
风回雪踹了他一脚道:“那你就无聊死好了。”
月遗痕看着眼前的风回雪,似乎明白了当时母亲的心情。
用这条原本无意义的生命,去挽救爱人的生命,是最值得。
他忽的痛苦的皱了皱眉头,苦笑,这‘心字香’的毒性当真厉害,自己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吧,他这样想。
月遗痕忽的拿出一支玉箫来。
风回雪目光一动,“诶,这不是‘明月寂’吗?”
“嗯,你应该还没有认真听我吹过曲子吧,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就当留恋了。”
听着他这样说,风回雪不觉又难过起来,都是因为她,月遗痕才会变成这样。
洞箫声起,桃花纷飞。
月遗痕临风而立,宛如仙谪。
一地如雪清辉,耳边箫声欲碎。那样一种缠绵、思念,每一声都像针一样,刺得风回雪的心,生疼。
一曲罢了,风回雪已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很悲伤、很悲伤。
月遗痕抚着玉箫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支玉箫,是我娘送给我的礼物。”
风回雪瞪大了眼睛,惊道:“那你娘就是…”
“嗯,曾经的武林第一美女,洛婉兮。”
风回雪砸了砸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她该不该问月遗痕他的童年怎么样?他的母亲又是为何而失踪?
她不知道,她究竟还可以做什么?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袭来,让她不知所措。
月遗痕忽然笑了笑,却不再是一贯的懒散、轻佻,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