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着异常欢快的心情走出了那个圈了她十七年的皇宫,像是重生般的奔向了新的生命。
但是她的这段生命直到遇上了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完整。
他说,他叫林非墨。
她说,她叫云玉瑶。
她一下子就记住了他那个很好听的名字。
她也想让他一下子就记住自己的名字,可是这名字却不是自己的,她不能再用之前那个名字了。她是一个新的人,要拥有一个新的人生,那么便要从一个新的名字开始。
她用了母亲的姓,但却不喜欢一个单字的名字。之所以加了一个瑶,只是因为那一句“欲将心事付瑶琴”的词句。她不会弹琴,却觉得那种以弹琴来诉说心事的方式让她十分的喜欢和羡慕。那种能用十根手指便能在琴上弹奏出袅娜妙耳的曲子的人,该是有多么神奇的力量呢。
而他又是拥有多么神奇的力量呢。她每每在看着他弹琴的的时候总是在这样想。她和他慢慢相识之后,在一起的时光很久,却也很短。
她和他一起在大院子里顶着大太阳忙活只为亲自动手种树养花,一起相约大半夜跑到山顶上只为了看一轮绝美的初日,一起奔波了许久的路程只为找一个名声卓著的大厨,一起说着要做一个怎样的规划来把整个大陆走遍。
她暂时放下了要去大陆之南的行程,放下了要代母妃去寻找云水族的心愿,放下了之前的全部的自己。只为了留住眼下那每一个的细节,每一个细节都是她生活里的珍贵。十七年来的生命,就像是只为了努力地走到这里的时光。
她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母妃所希冀与她去寻找的,普通人的细碎生活。平平常常的日子,细细微微的感动,满满的像要溢出来一样的幸福。
但终究,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而她遇上的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便注定了拥有不了普通的人生。有一种宿命叫做在劫难逃。
这个人若是她的劫,她却分不清这到底是个劫难还是个劫运。
原来不仅云玉瑶不叫云玉瑶,林非墨也并非林非墨。
若他早一些告诉她他姓成,她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猜得到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是个什么人物。她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告诫自己,要远远的躲离眼前这个让她深陷的人。就算是她要开始一段生命,也断不可以和一个敌国仇人有这般深深的纠葛。
就算是她可以完全放下之前的全部人生,她也放不下那个仍身居深宫的母妃。她不知道母妃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成国将要开始的战火才把她费力的送出了宫,但是母妃终究把自己孤独而残忍的留在了宫里,留给了成国无往不利一往直前的侵略战争,留给了敌国封锁都城时候皇宫里燃起的最后的一把火。
那把火究竟因何而燃起,她没有勇气去求一个答案,是或者不是这样一个简短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把火终究是漫天火光的燃了起来,吞噬了宫墙之内她生命里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那个人,吞噬掉了她十七年来全部的生命痕迹,也吞噬掉了她才开始不久的阳光般灿烂的新生。一切的耀眼时光这个时候却刺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生命。
成非墨,他在一个月前的离开,显得那么仓促,显得那么匆忙。而半个月之后的火,燃起的那么壮烈,那么声势浩大,这一切的时间配合的刚刚好,还不能说明一起么。
一个想要守着去过剩下人生的人,拿去了陪着自己走过之前全部人生的最爱的人的生命。这说出来还真是难以表达。
她还呆在原地干什么呢,像他说的那样等他么?等一个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大仇之人,等一个攻城略地的敌国皇子?等他胜利而荣耀地归来?
抑或是要等一个自欺欺人的答案?
继续奢求一份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幸福?
可是她能抛却这分失去母妃的彻骨伤痛和铭心仇恨么?而他,又哪能抛却他高高在上的皇子身份和自己这个平民女子相守在一起?更或者,自己的真正身份还是他手下败国的落跑公主?这些身份搭在一起,还真是讽刺。
没有未来的事情,想多了还真是一点益处都没有,她内心里的苦涩淹没了所有的记忆和所有的时光。
原来这世间,千金易得,富贵长在,而最是难求的竟是一份简单普通的人生,真是可笑。那种想要的完整人生,看来从来都不属于她。
她毅然决然的跨出了住了一段时日的院落,那个藏满了曾经以为的幸福美好时光的院落。曾经以为这个词总是太伤人,曾经以为长长久久,曾经以为不会改变,曾经以为的美好生命,曾经以为的,为什么到头来总是全部都倾覆不再。
没有曾经,没有成非墨,也没有云玉瑶,再也没有。就像是。她甚至连一直陪着的云束都没来得及告诉一声,就义无返顾的离开了。
她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向着南方奔去,无所顾忌,也没有念想,用着生命里全部的气力,只为着母妃的那个执念,此刻也成为了她心中的唯一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