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声大喊,轿子顿了一顿,却并未停下来。
因为那四个轿夫,只听从唐小宝身边这个男人的命令。
若不是因为唐小宝起初突然冲出来的时候,身上并未带有杀气,此刻,她根本进不了这顶轿子。
当然,也若非这顶轿子主人的同意,唐小宝这个时候,应该正被那几个大汉押往丽春院的路上。
唐小宝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但此刻,容不得她不过河拆桥,她的脸色苍白一片,额冒冷汗,手脚都跟着瑟瑟发抖,就像是被一阵死亡的恐惧感笼罩着。
身边的男人看出什么,他冰冷的眸子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脸上仍旧毫无表情,冷冷的开了口,道:“停轿。”
四个轿夫将轿子放了下来。
唐小宝如同大赦,还未等轿子停稳,她就急冲冲的掀了帘子跑出去。
兴许是过于紧张害怕,她一下没跑好,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一跤。爬起来后,也不管东南西北了,拼了命似的向前跑着。
轿子里的男人,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峻,挑起车窗帘子,朝唐小宝逃命似的方向望去,唇角微微扬起一抹不知意味的微笑。
轿夫拾起地上的一枚簪子,掀起帘子一角,恭敬的呈了上去:“主子,那位姑娘留下的。”
男子的目光挪了回来,投落在轿夫手中的那枚簪子上。
那是唐小宝的簪子,可能是刚刚跌了一跤的缘故,簪子上的流苏快要掉下来。
他接过簪子,细看这簪子的精致手工,应该是上上之品,普通的人家根本买不起这样的簪子。
那么,她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吗?可是,又有哪个千金小姐,会像逃难似的跑上前来,掀开轿帘跟你说“兄弟搭个顺风轿子”的话来?
当然,他也否决了她是偷儿的想法,因为没有一个偷儿,会戴着赃物到处游逛。
那……她到底是谁?
他再一次扭头,看唐小宝逐渐跑远的身子。
想起她从心底深处发出对他感到惊惧的样子,并不像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出戏来吸引他的注意。
如果是的话,那么她的确是一个好的戏子,而且演出的非常成功,因为他对她的一切,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好奇之感。
虽然沧溟城身份地位高贵的千金小姐他都大致见过,但多数都是过眼就忘,记住的,也只是她们纠缠他时所耍的手段而已。
如果你跟他说城北李员外家的三小姐,他不记得谁,但你跟他一说,那个藏在你轿子里企图接近你的女人,他立即就有印象了。
他将目光重新落在簪子上,忽然之间有一种预感,这簪子的主人,不是沧溟城的人。
唇角再度微微扬起,以一块白色布娟将簪子包裹起来,放入怀中,他话语淡淡的吩咐轿夫说:“回府。”
轿夫恭敬地回道:“是,主子。”一抬手,示意那三名轿夫起身。
抬起轿子前行,拾簪子的轿夫不由朝唐小宝逃跑的身影看去一眼,心中微微纳闷道:好奇怪的姑娘!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可沧溟城里,他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千金小姐啊。
更奇怪的是,主子居然没有赶她下轿?若是以往,主子一定毫不留情地将她扔下轿去。记得李员外家的三小姐,不就是遭到这样的待遇吗?还有城南李捕头家的闺女,若不是因为自小练过武,早让主子摔成肉饼了。
可那些想方设法接近主子的千金小姐们,各个都是言行举止端庄有礼,他有些想不通,像唐小宝这样莽莽撞撞的姑娘家,有哪方面值得主子愿意跟她同坐一轿。
直到唐小宝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也始终没想明白。
唐小宝跑啊跑,跑啊跑,这辈子她都没觉得自己跑的这么快过。感觉自己应该跑出好远好远了,她才不顾形象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现在的她,如同一个战场上被打得人仰马翻的逃兵,样子狼狈极了,灰头土脸的。衣裳弄脏了不说,发髻也是歪着的,还有几缕头发散了下来,粘着汗液,紧贴在她的双颊上。
若不是她天生丽质而是靠一些胭脂水粉来掩饰的话,这一刻她的脸蛋一定是花里胡哨的。
她坐着的地方,是通往市集的一条街巷,来往的行人不多,但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驻足观望片刻,有的还指指点点。
窘迫成这样,唐小宝也顾不上人家怎么看她,拍了拍心跳仍旧飞速的胸口,让自己勉强定下惊来。
老天,方才真是太危险了,她怎么会遇上他呢?他不会就住在沧溟城吧?
天哪,要真是那样可就糟了。
不行,看样子,她必须要尽快混入十八盟才是,不能再在此地浪费时间了,若不然,以后很有可能会再次遇上,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雷电击身的那一瞬间,全身上下但凡有点知觉的地方,都像裂成碎片一般,痛得她刻骨绞心。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仍觉得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