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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光影中,我能感觉到一个身影悄然无息已伫立在眼前。随即将头微微侧偏,让那一滴微细的珠儿顺着眼角融进了我散乱的发中。
没有人能窥视到我的软弱,包括他。
“你这是贪凉,还是贪暖?毕竟是入了秋,怎生这样不爱惜自己?”
他的声音依旧如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烟烟袅袅间如云似雾,又似山涧清泉里润着的玉珠,缥缈而又温润。
“你回来了?”我依旧侧着头,微瞌着眸,嘴角却已掠起一个虚伪的弧。
“一年三个月。”他道。
“仙宫一日,地上百年。这一年三个月估计对于你来说也就是一两个时辰。”说着我已缓缓转过了头,睁开双眼,抬眸看他。
头顶一片碧蓝,暖暖的日光斜洒在他那月白布袍之上,生生将白袍染成了淡橘。又是那张平凡的五官,又是那双星光潋滟的眸华、又是那如缎乌黑的发,又是那优雅玉白的颈。
只是这一年多没见,他整个人似乎清减了许多,袍子是去年我见他穿过的,虽然腰间系了条宽锦缩银的腰带,但是穿在身上依旧显得宽松空荡,衣袂宽袖在微风下虚无而飘。
虽看不真切他的脸,但是心中还是生出微微的疼痛,但脸上依旧粲然而笑,“看来仙宫里衣食不及人间,看你才离开人间几个时辰,竟清减成这样。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这里的人一样受了几个月的饥荒之苦。”
“你说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我瞧着他瞧着我的目光里含了太多的含义,让我实在无法看透。
“我一顿也没饿着,只是没酒没肉吃罢了。再说我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瘦也是应该的。”
“嘴硬。”他对我温婉的笑了,“我这次来就是特地要带你走。”
我眉心微拧,“去哪?”
“汉梁。”
“做什么?”
“养身体。”
“养什么身体?我在这挺好。”
“嘴硬。大病已然三个月,你能否走百步不气虚?”
我心里一沉,“你如何知道?”
他亦如往常习惯性的微笑了,“我还知道再热的天你都要盖厚被睡觉,自大病过后手脚从未暖过。”
“赵掌柜告诉你的?”我心里笑了,原来他从未离开。
他并没直接回答我的话,依旧浅浅的微笑,“我不眠不休……”他突然顿了口气,我凝神看他,不解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他突然对我清淡而笑,“不眠不休的练功,这才得以功成——只为了早点来带你走。我知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但是如今宛县已非从前,起码的药品都没有。就更别说养生滋补的食材。而且这城内太重的哀气,就是寻常康健的人也会受其侵扰,何况如今这样的身体。”
看他颀长高瘦的身姿,清瘦的面容——原来是这样。
虽看着他单薄了许多的身形顿生怜惜,但是又有太多的不解萦绕在心头。我也知道这些不解可能会永远烂在我的肚子里,因为他没有任何义务对我做出任何解释。
“不去。”我仔细思考了三十秒钟,还是给了他这个答复。
“为何?”他的面容终于不像先前那样平静。看来他一定是没料到我会拒绝他的好意。
我缓缓坐起身来,这才看见原来雪球一直乖乖的蹲坐在他的脚边,雪白的大尾巴正不停的蹭着他主子的衣袍。
我瞧着它那一副邀宠献媚的样子,白了白眼,“你不用这样乖巧,回头我会把你的十大罪状全部告诉你主子听。我倒看看你主子怎么处置你。”
雪球抬头看我,一双双色琉璃眼珠子晶莹剔透,它对着我,软绵绵的叫了声“喵……”随后就低下了头脑袋。
“它这是在干嘛?认错吗?”我抬眸问佟子青。
“算是吧。”佟子青答,而后又问“冬儿,为何不和我走?”
我双唇轻笑,“还能是为什么?你把我一个人带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待一两个月就走,我去干嘛?”
听我说完,佟子青脸上的笑意终于升入了双眸,这句话让他真心笑了,“青答应你,你身体没养好之前,我不走。”
“若是我三五十年都养不好呢?”
这句话一出,我就见他那原本充斥着笑意的眼眸里迅速的掠过一丝幽暗,但是只是眨眼间,那幽暗已经消失不见,我想我是眼花了。
“没见过这样咒自己的。放心吧,青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养身体,不从中使坏。青一直陪着你康复为止。”
我心中笑了,他已想到了我的坏心眼。
他接着道:“再说这次下山也是受尊师之命,委以重任去做一件事,这事至少需要耗费两三年的光景得才可以功成。”
我微微颔首,也知道他口中说的事一定是件大事。只是心中稍带失落,原来他并不是特地为了我来接我。
不过转而又想,他是什么人?与我非亲非故的,能惦记着我的身体已经是足够让我受宠若惊。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