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拍门的,呼喊的,争吵的,声如鼎沸。
高大的门楼之内,十几名护院用木棒紧紧抵住院门,另外几十名护院手持长戟,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一个胖墩墩的锦衣男子在门楼前来回疾走满头大汗:“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头儿,还是报告老爷吧?”一名瘦高男子道。
另一名体型魁伟的男子抬手便给了瘦高个一拳:“孙福,若不是你出馊主意,说学公子撒钱打发他们走,他们哪里会这般起哄?”
叫孙福的瘦高个一脸委屈:“赵武哥,我说的是真的啊,以往在街上,有人围着公子的马车,公子都是撒了钱就脱困了啊……”
“外面的人都是来应征治病的大夫,不是乞丐。乞丐是得了好处就知足,这帮人是越有好处越不知足啊……”
赵武和孙福还在理论,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身着烟翠色绫缎的女子走了过来。
走到门楼前,那女子便向那胖墩墩的锦衣男子问道:“我在崇绮楼里都听见了这边的嘈杂之声。章护院,这是怎么回事?”
这穿着锦衣的护院,便是当日护送石拓和疏桐从小渔村一路回来的章二牛。为感谢他一路照顾石拓,石崇送了他千两银票致谢,他却说还想留在金谷园过过神仙日子,石崇觉得这二牛虽然憨傻,为人却还忠厚可靠,便让他到护院队里做了个小队长。
今日所遇之事是出生僻壤的二牛平生未见的,此刻一经询问,他便语结口吃起来:“外,外面,是,是……”
见小队长一紧张就抖不清话,叫赵武的男子忙垂首道:“回绿珠夫人,昨日七公子从洛阳带回来一位姑娘,那位姑娘身患重病,七公子今日一早就命人去洛阳城里张贴了几百张悬赏名医的金榜,自午后开始,便源源不断有应征的大夫从洛阳赶来。起初他们还都是席地而坐,安静等候,一直到傍晚,进去的十几位大夫为姑娘诊脉后都说治不了那病,公子就怒了,让我们赶紧将这些庸医赶走。”
绿珠瞥了赵武一眼道:“既是如此,你们怎么不出去劝说他们离开呢?”
“我们起初是出去劝说他们离开,可他们都说排队等了一下午,就算不去为姑娘诊断,也想进去参观一下园子,喝水歇息一下。这满院子的宝贝,我们哪里敢答应他们进来?后来,孙福这笨蛋提议说学七公子往日在洛阳受困那般,撒些银子出去打发他们,章头儿就把老爷送他的银票从门楼上撒下去了,谁知他们捡了银票越发不走了,捡到的还想要,没捡到的不服气,外面就乱成一锅粥了……”
“这孙福一提议,你就听了?”绿珠有些好笑的看着二牛。
二牛当即知错的低垂下头来:“我,我看孙,孙福经常跟着公子出去,以为他有经验,结,结果……”
“绿珠夫人最有办法了,您给我们出个主意吧,怎么才能打发走这些人?”见绿珠脸露笑容,那赵武便忙忙恭维道。
“看在章护院是七公子的恩人,我就帮个忙吧。翡翠,去替我拿些纸墨来。”绿珠笑罢,转首对身后丫鬟道。
叫翡翠的女子应下后当即去院里取来了纸墨。
翡翠递上纸墨后,绿珠便道:“还缺个桌几,能否借章护院的肩背用用?”
二牛忙不迭地转背半蹲在绿珠面前:“夫,夫人尽管用。”
两名丫鬟便将纸张在二牛背上铺开,绿珠笑了笑,接过翡翠手中的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随即疾书起来。
待二牛半蹲得腿脚有些发抖了,绿珠才将毛笔搁回托盘道:“好了。请章护院将这张纸贴在门外。”
赵武凑过来将纸上的字浏览了一遍后,当即惊道:“但凡进了院子又治不了病的,一律鞭笞一百?!这,这不是滥用私刑么?”
绿珠笑道:“读书人向来是最胆小怕事的,吓吓他们,他们就回去了。”
“哦,小的明白了。多谢绿珠夫人指点!”
绿珠带着丫鬟离开后,二牛便带着赵武、孙福等几名护院挤出门去,将绿珠写的告示贴在大门正中。
看见有人出来,围观者略略退开几步后,又开始挤着往前靠。挤在最前面一圈的几人看了,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你们别不相信,我家老爷那可是个狠角色,昨儿我们一个兄弟因为衣服的腰带没和袍子束成同色,说是有碍观瞻,就被抓去打得半死。”
“这算什么?有次王导丞相与王敦大将军来园子赴宴。我家老爷说要不醉不归,命府里的美人们来陪酒。哪位美人献的酒客人不饮,就鞭打哪位美人。王将军以为我家老爷说笑的,当真不喝,我家老爷就当他们的面连打了三位美人,那被打得哟,生生从西施变成了东施……”
王导与王敦赴宴之事确凿,美人们陪酒也是事实,不过是三位美人因劝酒不力被罚下嫁给了府里的马奴而已,赵武和孙福却一唱一和将故事夸张的演绎了一番,别说将围观的大夫们吓得不轻,就连二牛也听得额头直冒冷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