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生,我们到了。”王墨立在院中,对着木门轻合的上房躬身禀道。
片刻后,木门从内拉开,一个身着绿袍的清俊男子走了出来,一见王墨便含笑迎上前来:“子夜何时这么生分了?”
“千里兄,最近可还好?”王墨笑道。
“服了你上次开的药,最近好多了。五石散我是不碰了,只是戒酒这一点,有些困难……”
“突然戒掉是比较困难,千里兄逐渐减少便好。”王墨说罢,侧身对疏桐道:“桐儿,这位是阮瞻阮先生。”
疏桐上前躬身施礼:“见过阮先生。”
阮瞻转头打量疏桐一番,随即笑道:“如此佳人,子夜放心让我教她奏琴?”
“呵呵,谁不知千里兄眼中只有锦娘一人?”王墨脸上笑意加深。
阮瞻却皱眉道:“我原来竟有那么高调?真是要命,若此事被内兄知晓,回去少不得要被教训。”
“千里兄不惧内,反倒惧内兄潘主薄?”
“倒也不是惧怕他,只是……”阮瞻提及他妻子的哥哥潘岳,面上便有些愁容,他摇摇头:“罢了,好好的提他作甚,我们进屋谈吧。”
进屋落座后,王墨便正式向疏桐介绍阮瞻:“桐儿,阮先生家学渊源,琴技远近闻名,你能拜他为师,必然进步神速。”
“呵呵,子夜确定要这位姑娘拜我为师?”阮瞻替王墨斟茶后,拎壶笑道。
王墨点头:“今日带桐儿来,就是诚心来拜师学琴的。”
“子夜你就不怕自降辈分?”阮瞻眼中带着叵测的笑意。
王墨一怔,想明白阮瞻的话是在隐射他与疏桐的男女关系,便也学阮瞻先前的模样皱眉道:“我原来竟也有这么高调?!”
“哈哈……低调如子夜,竟也被我识破了。”阮瞻见自己一语道破了王墨和疏桐的关系,当即放声笑了起来,一脸得意。
王墨唇角露出一丝无奈之笑:“罢了,为着辈分着想,能否让桐儿拜令尊画像为师,千里兄再以师兄名义代为授艺?”
阮瞻脸上笑意正浓,听到这里,忽然敛笑:“子夜是早就想好拜我父亲为师了吧?”
王墨瞥一眼疏桐,摇头道:“千里兄高估我了,我也是此刻才想明白。”
疏桐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正转首打量室内简朴至极的家具器物,便又听阮瞻道:“学琴贵早,子夜为何现在才让疏桐姑娘学琴?”
“实不相瞒,我与优渥公子石拓约下了两月后在芳兰渚赌琴,所以才临时抱佛脚,恳求千里兄帮忙。”
“与石拓赌琴?”阮瞻顿时来了兴趣:“子夜是看不惯石公子的孤高冷傲?”
“算是吧。”王墨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给阮瞻仔细道来:“前些日子我在谦词楼召了个琴姬听曲,他和金谷园那帮文人在隔壁颂荷吟诗,他嫌琴姬的曲子奏得不好,竟直接撞进私间里横加指责,我也是一时意难平,就约下了赌琴之事……”
听王墨开口便谎话连篇,疏桐端起桌上的茶盏,掩袖饮茶,避免自己在阮瞻面前露出破绽。
听罢王墨的这番“原委”,阮瞻毫不怀疑,反而替他分析道:“石拓自小习琴,琴技炉火纯青,三年前我随内兄去金谷园作客,曾听过他的演奏,确实非同凡响。要疏桐姑娘以两月时间恶补的琴技来胜他,恐怕不太可能……”
王墨道:“胜他自然是不可能,我只是不想输得太丢面子。”
“若是这样,子夜何不去京城外请一名琴师……”
“我当日是指着桐儿与他定下的赌约,岂能换人?”
阮瞻笑道:“我见子夜兄一贯沉稳淡定,没想到却也有这争强好胜之时。”
王墨亦笑道:“若那日谦词楼内换是千里兄和锦娘,千里兄还能否这般沉稳淡定?”
阮瞻拎壶的手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了解。子夜既对我这般坦诚相告,我便替泉下的父亲收下这位小师妹了。”
话到此处,疏桐拜师学琴之事便彻底谈妥。直到阮瞻领着疏桐对着一张泛黄的画像敬香行拜师礼时,疏桐才知道阮瞻果然是家学渊源。
阮瞻的父亲叫阮咸,乃是正始年间名胜京都的风流名士,他与叔父阮籍同列“竹林七贤”。阮咸精通音律,尤其是弹得一手精妙绝伦的琵琶,以至于他用过的琵琶都被人命名为“阮咸”。而与阮咸交好,同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士嵇康,也是一位精通音律擅奏七弦的高手。每每聚会酒酣之时,阮咸与嵇康便抚琴而歌,七子清合,笑傲山林。
阮瞻自小在父亲和嵇康的指导下学习音律,琴技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阮瞻性情淡泊,行事低调,更不爱参与文人士子们的奏琴竞技,故而名声远没有优渥公子石拓响亮。
拜师礼毕,阮瞻便将疏桐带入位于右侧厢房内的琴室中,从七弦琴的基本构造及基础指法教起。王墨在旁听了一阵,打断道:“千里兄何不直接教桐儿奏琴?”
阮瞻道:“虽然时间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