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词楼位于城南的洛河之滨,是一处因文人墨客云集而闻名的酒楼。此楼临洛河而建,崔巍秀仪。楼高三层,每层的台阁均悬置竹帘,陈设桌几。
文人墨客最喜临窗雅座,外观洛河澹澹,云水交映,内聆琴音袅袅,古朴清雅。或闻茶品香,或举酒吟唱,十分畅意。
每逢初夏,楼外翠荷接天,繁花缀玉,更是京都一大盛景。文人墨客也常常选择此时登临,赏景吟诗,宴乐集雅。尤其是两年前石崇邀集金谷二十四友在此举办了颂荷会后,此楼更是名声大振,但凡赴京的学者士子,无不以登临此楼为荣耀。
此时,着一身月白褒衣,长发高束扮着男子的疏桐,正与王墨并肩而行,一边听王墨介绍此楼的特色,一边跟着店小二拾阶而上,去往定在三楼的雅间。
到了三楼,店小二推开临街面的一个雅间,躬身对王墨和疏桐道:“两位公子请!”
王墨步入雅间,环顾一周后,走到临街半垂的竹帘前,俯身往下看了看,回头笑道:“此间临街嘈杂不说,又不能观赏江景,朱老板还收我百两银子,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那小二忙忙赔笑:“只怪公子说得晚了,若是早半月预定,临江那边的雅间可是随您选的。”
王墨捋袖在临窗座前坐下后道:“这位置不好,就烦请小二哥把酒菜安排得精致可口一些。”
“公子放心,我们这里的菜品绝对是满洛阳找不出第二家的别致。”店小二从茶盘里取了茶杯替两人斟满后,躬身退出了雅间。
“桐儿,过来坐下吧。”王墨轻啜一口茶水,抬首望着疏桐道:“你跟我出来,又是扮作男子,若一直这么拘手拘脚,反倒容易惹人误会。”
疏桐便上前在王墨对面坐下,她环顾雅间内的陈设,再看着面前的粗瓷茶盏,疑惑问道:“公子,在这里吃一顿饭,果真要一百两银子?”
“是啊。”
“我看这些家具的木质,还不及府里淘汰的那些。这个茶杯,也比府里下等仆役用的还粗糙,为何价格还这般昂贵?”
“你瞧瞧楼下,来此间消费的客人,无不是锦绣华袍的富家公子,他们家里陈设的着名贵家具珍稀器皿,过着日日穿珠缀玉顿顿山珍海味的精致生活,偶尔来这里见见粗瓷拙物,尝尝清淡小菜,反倒是种奢华之外的乐趣。”
疏桐靠近木窗,便见三三两两的客人正从镶金缀玉的豪华车轿中步出,徐徐往谦词楼走来。那华丽的衣着和闲散的步态,一眼就能将他们与四周那些贩夫走卒、杂耍艺人区分开来。
却正在感叹人与人的不同,便见楼下起了骚乱。一个挑着鱼篓的渔夫在侧身避让马车时,不小心撞在了一个身着紫袍的公子身上。鱼篓倒地,满地鲜鱼乱蹦,溅起的泥浆甩了那公子一身。那公子转身便甩了渔夫一个耳光。在疏桐的角度看不清渔夫的表情,只见渔夫跪地连连求饶。
那公子却并未收手,接连又是几耳光甩了过去。就在那公子教训渔夫的当口,街上围观的民众却哄抢起地上的鱼儿来。看着楼下这乱麻麻的一幕,疏桐不觉便站起身来。
“桐儿想去打抱不平?”王墨端着茶盏悠然问道。
“那紫衣公子好生过分!这渔夫为打这一篓鱼,可能熬了通宵,也或者家里还等着他卖鱼的钱急用……”
“那紫衣公子能为污水脏衣而当街发火,说明他这一身衣饰价值不菲。他为了得到这套装束,也可能费尽思量熬了通宵,还可能变卖了家产……”
疏桐听了王墨的话,再看楼下那乱纷纷的一片,顿时恼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居然一点不同情弱者!”
“同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情绪。”王墨捏着茶杯,冷冷道。
看着这般冷血的王墨,疏桐怒道:“为富不仁,说得就是你们这种人!”
“桐儿觉得我此刻应该代表正义去谴责那名紫衣公子,还是当街给那个渔夫赠送些银两?”
疏桐犹豫道:“若是身有余钱,能接济一下那位渔夫也是好的。”
王墨勾唇一笑,随即取下腰间装钱的锦囊递给疏桐:“那劳烦桐儿去替我行个善。”
疏桐侧首望着楼下,见那满地活蹦乱跳的鲜鱼已经被哄抢一空,紫衣公子发泄完怒火后转身上了旁边的一乘马车,只留下那渔夫颓然坐在污水横流的街市中,望着被人踩得变形的鱼篓发呆,围观的人群都纷纷摇头散去。
疏桐瞥一眼王墨,接过他手里的锦囊便下了楼去。待走近了,疏桐发现那渔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身上补丁重叠,脚下布鞋穿孔,光看衣着便知他家里的情状十分凄凉。疏桐将手里的锦囊放进老者手中,俯身安抚劝慰了他几句。
那老者木然接过锦囊,打开一见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当即又跪地给疏桐磕头致谢。疏桐忙忙扶他起来,却还没将老者扶起,四周便围聚过来五六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都眼含祈求的向她伸出了脏兮兮的双手。
疏桐忙忙摇头,表示自己身上没有钱了。乞丐们仍不收手,反倒越逼越近,嘴里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