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奏琴还有这许多讲究?”王墨环顾四周,抬手指了指先前的那座沙山,“那不如我们去那山顶,远酒肉,近月色?”
“也不错。不过为避免干扰,子夜便留在此处,由我和舒公子去山顶为大家合奏一曲,如何?”
“合奏?”石守则一脸兴奋道,“公子的琴技素来曲高寡合,我还从未听公子与人合奏过,真是令人期待!”
疏桐转首看向王墨,王墨寂黑的目光却落在石拓身上。
石拓反问道:“怎么,子夜说的切磋琴技,也是开玩笑的么?”
“自然不是。”王墨转回头对疏桐道:“既然桐儿早就想约石公子,今夜就好好切磋切磋。”
石拓的目光移转过来,疏桐只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待石守则从帐篷中取出“绝响”,石拓接过便对疏桐道:“舒公子请!”
疏桐抱着“秋宵”和石拓往沙山上走去。走了几步,总觉得如芒在背,便不由得转回头去。果然,王墨嘴唇翕动,在用唇语说话。
“留意他的琴。”
辨读出这句话后,疏桐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至半山,感觉营地的谈笑声离得远了,石拓开口道:“白姑娘,这一路可好?”
疏桐听得一怔。这明明是他白日才问过的话,怎么又问出来?
见疏桐沉默无语,石拓又道:“恕石某愚钝,白姑娘那日在谦词楼约下石某,应是有事相告吧?”
疏桐点了点头。
那时,疏桐联系他,是想查看“绝响”背后的吐火罗铭文。只是不知那段铭文早已被王墨换在了“秋宵”背后,那日便是在闾阖门相见了。却也徒劳。
“第二日一早,我便携琴去了闾阖门等候白姑娘,却最终因故被迫离去。之后。我又让守则四处搜寻,终于查清白姑娘所居的宅子。却未等到白姑娘用纸鸢示意,金镛城一带便被禁军封锁了……”
石拓将那次失约的缘故说了出来。当时,他在疏桐住的那幢宅子附近租下了一个宅院,每日立在楼头等她放飞纸鸢,一日又一日,最后等来的却是禁军屠街的人间惨剧。
也是此刻,疏桐才惊恐得知。王墨带自己离开那处宅院后,皇后余党与禁军在那附近发生了激烈的交战。为防止走漏消息,造成恐慌,在禁军全数镇压了皇后余党后。司马伦下令处死了附近几条巷子的居民。
“而那时,我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一心要冲出去救你。禁军开始屠街后,我被守则反锁在那幢宅子的地窖里,经历了我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惊恐、担忧……时隔这么久。我只要一闭眼,就还能听到那惨烈的哭喊,看到那遍地的尸首……”
“石公子,对不起。”
此刻,除了这句苍白无力的话。疏桐再想不出别的词语。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在谦词楼约下他,世家公子出身的石拓,又怎会经历这般恐怖的炼狱?
石拓转首看着疏桐,看了许久,才又道:“别说对不起。在禁军撤离后,我冲进你住的那幢宅子,四下遍寻没有见到血迹和尸体时,我就觉得老天已经很对得起我了。”
月色下,石拓言语中的庆幸格外真切。疏桐感觉像谁将一块石头扔进了自己的心里,只觉得心被坠得生生作痛。
沉默片刻,疏桐问道:“石公子如何知道我来了西北?”
“那之后,我一直在寻思白姑娘在谦词楼说过的话。你让我携琴赴约,还说有要事相告。恰好姑娘与我的相识,无论是谦词楼第一次相见,还是芳兰渚的赌琴,俱是因琴而起。反复琢磨后,我取出‘绝响’认真研究,结果发现我的‘绝响’已经被人动过手脚……”
石拓回想整个事情的始末,终于明白所有的症结都归集在“绝响”之上。百思不得其解,石拓便请来了编纂《名琴谱》的斫琴名家董冉,拆卸了“绝响”,通过对比考究后,发现底部的琴板已被人置换。
这其中的情形,疏桐不难想象。只是她不明白既然王墨已经换走了琴板,为何石拓还能在“绝响”中发现一张藏宝图?
疏桐还未询问出声,石拓便道:“在拆解‘绝响’的过程中,董冉师傅意外发现这张琴所有的轸子都是中空的。这很难理解,这张琴的音色以沉郁厚重见长,中空的轸子极不利于琴箱的共振发声。好奇之下,我们剖开了其中一枚,在里面发现了一张两指宽的羊皮卷。”
“轸子里还藏着羊皮卷?”疏桐惊诧不已。
“嗯。想必年代久远,那羊皮已变得脆薄泛黄,透过灯光依稀能辩出一些不规则的纹路。我们将七个轸子都剖开后,发现了七张羊皮卷,将这些羊皮卷铺展开来按照纹理拼合在一起,居然是一张宫室地图的模样。”
“就是石公子起初提到的藏宝图么?”
“起初我和董琴师并不知道这是藏宝图。寻思许久,我才想起几年前初得‘绝响’时,因好奇琴板的铭文,特意拓印了一份托我大伯找人翻译过,那份铭文有对此琴历任主人的记载……”
石拓的大伯石统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