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张兰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摇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桌沿,另一只手扶在额头上。
何大婶爱怜地看了她一眼,但并不安慰她,继续说:“你也知道,他们很早就喜欢上了。前年你和清明住院时,云丽来看他,那情形真让人心疼。这丫头憨乖憨乖的,我想让他们工作了以后就结婚,他爸也该抱孙子了。”
张兰再也忍不住了,她脸色煞白,喊道:“可是大婶,您知道我和清明的关系吗?我们互相爱慕着,爱得那么深,您不知道他为了我可以献出一切,乃至生命?而我更是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大婶,您怎么能活活地拆散我们呢?我们的爱情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才有了今天的结果,您怎么能忍心再插一手?”她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大婶擦着眼泪,抚摸着她的肩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闺女,你那么好,谁不爱怜,谁不夸?你对清明的帮助那么大,给他打毛衣、给我家钱,又让清明他爸到工地上做活,这些我们都记情呢。
可你俩咋能做两口子呢?你和他的事,我们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呀。你是他的老师,比他大整三岁,咋能做他的媳妇?我也知道老师和学生可以结婚,可那是老师娶学生,咋能学生娶老师呢?闺女,你不要嫌大婶说话直……我们何家穷,可是穷得清白。闺女,你是个好人,可是……可是……”她吞吐起来。
张兰脸色灰白,继续哭着。大婶缓了口气说:“姑娘家出嫁前就和男人有了那事,成什么体统?闺女,我看你人好是好,就是有点……像乡下人说的……有点野。你听你刚才说的什么话呀,什么‘爱’不‘爱’的,不怕人听见笑话?你那样嫁过来……旁人会笑话我们的,笑话我们……人穷了,找不到媳妇,唔……”
“大婶,你太残酷了!我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你清明的妈妈说出的。三年前我被流氓污辱……难道是我愿意的吗?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清明,你还有良心吗?我告诉你,我和清明的爱情谁也拆不散,你什么办法也没用。我不怕你,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谁支来的?”张兰像被追捕的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一口。
大婶也生气了,她猛地站起身,把茶杯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放,冷冷地盯着张兰。
哦,那神情多么像清明!清明能这样对待我吗?张兰心碎了。
母爱是伟大而自私的,舐犊之情使何大婶忘记了仁慈,她冷冷地说:“闺女,你太大胆了,竟敢骂起长辈来了。清明那么厉害,在我和他爸跟前还不敢说半个‘不’字呢,你算老几?你是个好心的丫头不错,可你变坏了。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惹男人干什么?你被流氓欺负是流氓坏,你不惹白文辉能出这种事吗?
就算这事不怪你,我听说你和清明去年还在旅社住过一晚上,这么不要脸的事,我们何家人能做出来吗?这事闹得全乡人都知道了,独独瞒了我们一家。也怪不得云丽那丫头上告了,你们太对不起她了,伤透了她的心。她说你答应不再和清明来往,现在又混在一起了,你害臊吗?你害得云丽那丫头跑到我家哭了一场,气得我们两口子几天吃不下饭,还差点带坏了我的孩子。
我今天就是来向你打个招呼,不要再恋着我的清明了,他要娶云丽为妻的。我可把实话告诉你,我和他爸商量过了,我现在来找你,他爸已经坐车到你家去了,你可以看得出来我们的决心有多大。他爸还说清明如果不听话,就和他断绝关系,看他还能上天?”
张兰又伏身痛哭起来。她往常的镇定、冷静都离她而去了,这个打击太突然、太惨重了,让她没有思想准备。
哦,我为什么这么软弱、无能,而且对这个农村妇女产了畏惧?我在白文辉面前所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到哪儿去了?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现在已经无法硬起来了。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白文辉那样的流氓,而是一个妇女,一个刚毅、正直的母亲,我怎么能用对待白文辉的态度对待她呢?再说,白文辉骂我的话都是无理的、是不值一提的。而这个妇女,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弱点,狠狠地剜到了我的痛处。她太有理了,我怎么硬得起来?
哦,人啊人,真是各式各样的都有,我和清明的爱情到底谁能理解呢?我们真是命中注定不能走到一起了。这个世界,对清明、对我这样的人是不容纳的。王云丽啊,我今天才算彻底地领教了你的厉害,我服了你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不是清明保护我,我早已被你的利爪撕碎了。你太可恨了,简直惨无人道,害得我只有死路一条了,你真的一点儿良心也没有吗?
张兰就这样哭着、想着。她多想跪在这个妇女面前,求她发发慈悲,放过她。但是自尊心在这关键时刻抬头了,阻止了她做这种徒劳无益的、只会博得别人讥笑或者几滴毫无价值眼泪的蠢举。
何大婶看着张兰,突然觉得她很可怜。本来自己全家人都喜欢她么!自己这次来本来也是打算好说好散的,没想到却成了这个样子。唉,都怪自己脾气不好,爱发火,让这个闺女听了伤心。
她一阵内疚,走到张兰跟前,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