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司徒睿和端木弘多么震惊,都改变不了秋明月的决定。用她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凤倾玥去刺杀燕居,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她。如今他伤重,手底下的人也差不多都死了,他没有躲藏的地方。而这皇宫之中,也就只有她这个女帝的寝殿最安全,也是最能逃避追查搜索的地方。
她那天被国师闯入寝殿的举动给惊了胎,那些个太医她信不过,自然要司徒睿近身看诊,实际上还是给凤倾玥治伤。而燕居,就凭她公然带人闯入帝王寝殿的大不敬行为,也已经够朝中那些人不满了。
秋明月不追究,好歹在外人看来,燕居还是她的师尊。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这种事,在对上孝义礼教上,无疑是不堪用的,否者就是欺师灭祖。
她等着,软刀子割肉最痛了。她要慢慢的吞噬燕居的人心,让她一点点失去所有。再到最后,一击击败。
端木弘对秋明月将凤倾玥安排在自己寝殿里很是反对,将那些腐朽的礼仪教条和皇家规矩全都在她面前念了个遍,直至秋明月烦人至极,恼怒的问他。
“阿睿成天呆在我身边不见你说什么,如今我不过是将一个伤患安排在我寝殿内,我都不怕名声有损,你在一旁忧心个什么劲儿?”
端木弘一顿,目光幽幽的看过来,眼睫如蝶翼落在她身上,有些深邃,深邃里又化出叹息来。
“因为你是有夫之妇。”
秋明月怔了怔,有些怪异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嫁人了以前还整日的劝诫我选夫?三哥,我怎么觉得你去了一趟大昭,回来后就变了呢?该不是发烧了吧?”
端木弘脸一黑,继而无奈摇摇头。
“你那夫君在桐君阁种了一院子的蔷薇花,日日都倚窗观景,睹物思人。我是不忍见他一片痴心错付东流。”他眼波微转,见她表情一瞬间有些怔愣和迷离,流荡的眼波似漂浮着迷雾点点,看不清雾中之景。
“从前我觉得司徒品貌端庄文武双全又身份贵重,最关键的是对你一片情深。而且就算知道你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对你一如既往。你要是嫁给他,他定然将你当成宝贝一样的宠着。不过这次我去大昭,见了你那夫君,才知道什么叫做情深似海。”
他背过身,右手执扇负手立在床边,看着窗外姹紫嫣红,脑海中却浮现桐君阁院子里那一溜的蔷薇花,绚烂瑰丽,硬生生将这皇宫华丽之景给寸寸掩下。
“容烨对你是个什么心思,你比我清楚。你如今怀着孩子,就这样将一个男人安排在自己寝宫里,总归是不妥。你若是怕被国师发现他的存在,那么我的王府应该比你这个静曦宫更安全。”
“不行。”
秋明月断然否决,“你王府里人太多,你能保证没有燕居的耳目?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出点风声,该如何是好?而且别的不说谁给他看诊?一般的大夫不行,稍微资深点的大夫就会看出他的伤不同寻常,便很容易出现变故。而且你那王府女人多,你平时公务也多,万一一个不慎被人发现了他,你俩都的死。”
“他自己不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么…”
“医者不自医。”
见他还要说,秋明月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他,“三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现在在做什么。”
她顿了顿,眼神垂下,慢慢看向窗外那一片花团锦簇,在这深宫红墙内,这些如画的风景,也不过只是点缀而已。脑海中浮现桐君阁清雅而华丽的建筑,浮现起院子里的秋千,秋千旁有一方石桌…她喜欢安静,却讨厌整日呆在屋子里闷得慌,所以就在院子里给她做了秋千。
犹记得九月金黄菊花满地开遍,她仰躺在秋千上,半阖着眸子沐浴在暖日下。而他,则端了凳子坐在旁边,低头温柔凝视她的容颜。说,“等来年我将这里种满蔷薇,你就可日日在这儿赏花泡茶,作画赋诗…”
彼时正情浓。
然而时隔一年,却似乎已过千年。言犹在耳,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闭了闭眼,不无苍凉道:“三哥,你不明白。他欠容烨的,欠凤倾玥的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凤倾玥倾尽一生助他,是希望他最后能够登上高位,不负君之所望。”
“他虽然生为皇子,但自幼凄苦,若非得荣亲王庇护,只怕早已命丧虎狼之手。幼时他心心念念想将他母亲的衣冠冢从皇陵里移出来,所以他必须强大,必须一步步上位。纵然,他讨厌那个位置,讨厌那世人艳羡却在他眼底如粪土的权利。但是他必须那么做…”
她的声音漂浮如流云,流荡如春水,尽数化为重重烟雾,散尽人间。
“凤倾玥为了他甘愿埋没十年隐身做了容烨,虽然看着风光,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她似乎有些累了,靠在窗沿上,道:“三哥,从小在皇宫长大,你应该比我更懂得。身为皇族华丽的外表下,是无尽的沧桑和肮脏。有些人,生来高贵,然而却注定没有普通人的快乐和幸福。”
端木弘沉默,静静看着身边这个少女。碧霞罗裳,眉目婉转如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