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
端木皇趴在地上,嘴角黑血殷殷,璧上的明珠光晕灼亮,照得他脸上皱纹斑斑,再这样的夜里,显得尤其狰狞骇人。他看着秋明月,眼神黝黑而痛楚。
“这个江山迟早都是你的,你何苦…背上弑父…的骂名?”
秋明月脸色惨白似雪,犹自坚定的站着。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再面对那些刀口如舌,没有时间再去应付端木皇再发现无法使她流产最终告诉燕居并且以百官之口威胁,没有时间再去费心准备筹谋得以保全自身以及腹中胎儿安全。
她深深吸一口气,眼中有泪光闪闪,嘴角却慢慢勾出淡淡笑意。明丽而绝美,森然而凄怆。
“你无情,因为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正如,当年你抛弃我,纵然知道我存活于民间,也无法将我接回宫中。什么局势不稳,什么无可奈何。说到底,不过是你的自私和懦弱。不过是,你永远无法体会一个女人十月怀胎的心血和苦楚。”
“你永远无法体会,一个母亲,为了她的孩子,什么都可以牺牲,也什么都可以担当。”
她手指抚上自己的小腹,慢慢走过去。
“静儿—”
司徒睿伸手想拉住她。
她却已经微微俯身而下,因为怀孕的关系,她必须顾及腹中的孩子,所以不能大力弯腰,只能微微弓着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老皇帝。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您,今夜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不过想来您应该也是欣喜而欣慰的。您选中的继承人,她有能力统御江山,有能力玩弄权术,有能力做到你努力了一辈子都无法撼动的国师的威信与权力。”
端木皇眼神浑浊的看着她,他努力仰头,此时才发现自从被册封为皇太女后日日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都是素装整容的她,今夜却换上了金红色的皇太女服饰,衣袖华丽而宽大,袖口有金线隐隐闪烁,衣袍上有金凤跃然于飞,一双眼睛灼灼生辉。她俯身而下,头上金凤簪子明亮而脆烈,在灯光下散发才出冷冽森寒的光。
那光投影在她的眼神里,生生又生出辱坠地狱的寒凉和绝情来。
他在那样深沉而漠然的目光里,看见自己原本灰白的耳鬓刹那间白如雪,看见自己那张原本风华犹存的脸皱纹斑斑,看见自己浑身狼狈嘴角黑血凄凄惨惨。
端容与狼藉,华丽与惨败,如此鲜明的对比里,恍惚中似乎也映射出这些年来金殿玉辉高楼独断;映射出衣衫鬓影一抹红唇笑颜如花;映射出黄金龙椅背后白骨森森,鲜血横流…
一步步走来,发现尽头处,天涯之终,红尘远去,独留他一人面对那无尽黑夜。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却仍旧无法突破那黑夜看见任何光明。
那些年,娇妻在怀。那些年,把酒欢歌。那些年…
而今,父女相残,徒留一洒鲜血,佝偻尸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仰头,凄怆大笑。
秋明月一震,却见他忽然声音一顿,四脚瘫倒,再没有丝毫的生气。
秋明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静儿——”
司徒睿一惊,连忙想要来扶她。
秋明月却一手撑地,一手抚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比刚才还白。她看着倒在地上满身黑血死不瞑目的端木皇,看着这殿内灯火辉煌却凄清森凉。
是哪里来的风吹进来,渗骨的寒凉,冷得她双唇止不住的开始打颤。
司徒睿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明显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纵然隔着衣袍,那种透骨的凉意也透过衣袍递进之间再一寸寸浸入他心脉,冷得彻骨。
他浑身一震,下一刻紧紧的将她抱进怀里。
“别怕,那不是你的错。”
他柔语安慰,声声呢喃若风。
“你只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他们逼你…”
“别怕,静儿,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用我的怀抱,驱散你的冰冷…”
他一句句的说着,忽而顿住了,因为胸膛处,有湿热渐渐晕开。
司徒睿,伸出拍她肩膀的手一顿。
她哭了!
这个刚强骄傲的女子,哭了!
这个无论在任何逆境下都永远坚毅自信的女子,哭了。
他低头想要看清她脸上的泪痕,想要给她擦干那本不该属于她的脆弱和无助。她却死死的抓住他的手,压抑的,低低的抽泣。
泪水很快就染湿了他的胸膛,也灼伤了他的心。
忽然心如绞痛。
灯光下司徒睿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抱着她,另外一只手缓缓放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处,无声安慰。
她如此刚强而决断,如此奇特又如此鲜明,如此大胆又如此洒脱。那样独特得…几乎让他忘记,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