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朱红色的纸窗,瞬间一股春意袭来,微风扬起青丝三千,她轻掩明眸享受冬雪消融后的第一抹荏苒。
院外是一片紫色的木槿花,翠绿的枝叶间点缀着点点姹紫嫣红。
记得天儿说过:姐,这木槿花又无香,又不好看,你为何这般喜爱。
那时的天儿总是咧着嘴笑,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上一排,她总是拍拍他带着小毡帽的脑袋:“天儿还要靠这个治病呢。”
如今,她的天儿已不在,在的只有这片妖艳盎然的木槿花罢了,所谓物是人非。
远远,一个婀娜多姿的媚影踩着碎步而来。肖春意猝不及防,连忙把窗户掩上,每逢见她都免不了心头慌乱。
“妹妹,你住在这里习惯吗?”女子推开朱红色的门,一身青绿色的锦衣,荷花初绽的纹理,是上好的苏绣。
“谢谢姐姐关心,挺好的。”肖春意无害的笑着,粉色的菲唇,明亮的双眸像极了一个陶瓷娃娃,唯一违和的是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女人见她如此这般,更是笑得欢快,凤眼拉出一条细线:“好就行,不过怕是住不上几日了!”
“姐姐这是何意!”春意神色一怔,脸上笑意瞬僵。
“妹妹何必这么紧张,”女人笑着走到她身侧,淡淡清香萦绕鼻尖,红唇微启:“王爷说,妹妹芳华十五及笄,正是嫁人为夫的年纪,所以将妹妹嫁于护国将军呢。”
她的心好似被谁狠狠的揪了一把,要她嫁给护国大将军?
把她嫁给素未谋面之人?为什么?不是说好得好好的要娶自己为妻么?
“这是王爷的手书,妹妹好自为之。”女人雪白如玉的手,柔荑之间夹这一份暗黄色信纸。
肖春意看着信纸满眼惊惶之色,未打算去接,女人已经把信纸丢在地上:“妹妹出嫁那日,姐姐必当厚礼相赠!”
女人朱红色的嘴唇宛如艳红的莲花,傲然而妩媚,高挑身姿几近俯视的姿态,随即优雅转身离去。
肖春意像一根木头杵在原地,注视着那抹翠柳消失在门口视野里。
一阵春风夹杂着片片紫色木槿花从门口灌了进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席卷纷飞,似偏偏而舞的紫色蝴蝶,又宛如支离破碎的梦境。
安庆十二年四月初六,吾府歌姬肖春意嫁于将军府为妾,不得违令!
苍劲有力的字体在眼前呈现,她看他写字看了三年,这样飘逸如风又不失刚毅的字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很喜欢,可如今这几个字却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心头,心破了一窟窿,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痛楚。
桃花红,芭蕉绿,风微凉柳成荫。
春意浓,肖城女,琴声消消魅影。
肖春意坐在褐色的古琴前,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扬的琴音如同天籁动人心魄,却又多了分凄凉,撩人哀愁。
一曲琴音淡淡悠扬,有种信仰已溃败成伤。
看着远处虚无,目光涣散,只有双手不停的弹奏着不知名的乐曲。
天色已晚,琴声依在,清冷的月华从窗户投进来罩在她白色的襦裙之上,整个人瞅起来多了分冷色而显得伶仃只影。
白皙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她却毫无知觉,那人身影一直盘旋在他脑海经久不散,他的一颦一笑如天上月亮般瞩目,却又好似月亮般渺渺无期。
“嘭。”的一声,琴弦断,琴音散。
是夜,静谧的夜,她空洞的目光看着褐色的琴木上的点点血迹及那条银白色断开的琴弦,忽而,她笑了,明亮的大眼都快合成一轮弯月。
“王爷,春意走了。你,会不会难过?”肖春意轻笑呢喃着,眼角却早已湿润。
当琴弦割得脖子生疼,她蹙起了秀眉,屏住呼吸,两只手用力的抓紧琴弦两端,粉嫩的小脸因痛苦而浮出一丝异样的潮红。
天儿已不在,本留在这个世道就没了什么留恋,而如今却还要将她的人生任意摆布。不想再活在他的梦魇之中,不想再用一片赤诚去换得遍体鳞伤!
双手越抓越紧,她的意识也渐渐有了些模糊,最后努力半开双眸,门口除了一片朦胧只剩下风中飘零的木槿花,心底最后一丝痛楚隐匿在了迷离的思绪中:他最后还是没来!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躺在木琴旁,一切终究还是消失在这个大地复苏的季节。
不知人之将死,是不是都会这样,回忆此生的过往,忆起最深刻的往昔。
心底里那些年痛彻心扉的曾经,像是被谁用力翻腾而出,那是她最痛最美最深的记忆,若是一切能倒流,她希望此生不曾遇见一个唤做东浓熙的人,如此这般便可能轻然一身。
只是三年前她确是遇见了,天意弄人,肖春意在那年遇见了此生之劫!
他说:不准哭,本王娶你为妃!
(这不是结局,是插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