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半空中高高悬着一轮明月。月光挥洒,映得一地清辉。
朱子熙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本账册,半日却也不见翻动一下。
“咯吱”一声,书房门响,有人走了进来。
朱子熙只以为是候在门口的小厮青松或是翠柏,皱皱眉头抬起眼皮,却见是小韩氏,韩如梅。
韩如梅一头黑发没有挽起,就那么披散在肩头,一张鹅蛋脸比之从前消瘦了不少。原本细嫩的肤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有些黯淡,眼中也没了往日里的神采奕奕,却多了几分阴沉。
“你怎么来了?”朱子熙眯了眯眼,“你的身体不好,不是说了让你在院子里静养吗?跟着你的人呢?若是做不好份内的事儿,留着有什么用!”
说到后边,声音已经严厉起来。
海棠和丹桂两个丫头从外边匆匆进来,一进门,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口内不停说着:“大爷饶命!”
韩如梅气恼非常,指着朱子熙道:“朱子熙,她们是我的丫头,是打是骂是罚,我说了才算数!”
朱子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淡淡吩咐:“大奶奶又发病了,带她回去好生照看。正是交节气的时候,她这病容易反复,还是踏踏实实留在屋子里吧。”
海棠与丹桂互看了一眼,咬咬嘴唇,应了一声“是”,慌忙起身要拉走韩如梅。
韩如梅使劲一甩,挣脱了两个丫头的手。
海棠和丹桂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大爷的手段,她们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要是带不走大奶奶,那可真是有自己受的啊!
“大奶奶,天晚了,大爷也劳累了一天了,咱们先回去。有什么话,明儿天亮了再说吧,啊?”海棠低声提醒着韩如梅。
韩如梅反手就是一巴掌,正抽在海棠白嫩俊俏的脸蛋上。
“你个贱蹄子跟他一条心?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海棠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垂下头去,拉着韩如梅衣袖的手却不敢放开。
“你发什么疯!”朱子熙喝道。
韩如梅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她也不擦拭,斜斜地瞥着朱子熙,嘲讽道:“这世上我拿你当宝,你却拿我当草。原来,也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样稀罕你啊,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堂堂朱府大少爷,朱家的掌舵人,又怎么样呢?你倒是看的上那个别庄的狐狸精,可惜呀,人家今儿成亲!怎么,你难受了?睡不着觉?你也有今天!”
“啪”
韩如梅的脸上也着了一巴掌。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子熙,嘴角渗出血丝。蓦然,疯狂地笑了起来,“你打我?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她仰面朝天,张狂大叫:“你其瞧见了吗,这就是男人!当初他为你恨我入骨,结果还不是转脸就看上了别人!”
朱子熙漠然看着她疯狂地又嚷又叫,又哭又笑,却并不阻止。
丹桂和海棠死死咬着嘴唇,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这两个主子之间的炮灰。
过了半晌,韩如梅才泪流满面地委顿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当初我比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婉娘,我认了!谁让我没有她先出现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乡下的丫头,都能让你看进眼里,而你却不肯看看我呢?我是你的妻子呀,朱子熙!”
朱子熙叹了口气,走过去躬身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勾起一抹笑意,轻问:“你觉得,我是看上了红豆?”
“难道不是么?”韩如梅嘶哑着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今儿是她成亲的日子,你把婆母嫁妆里那尊送子观音都送给了她,是不是?是不是!”
朱子熙点头,“看来,这几个月,你并没有安心养病啊……这可怎么好呢?”
韩如梅脸色一变,看着朱子熙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意,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嘴里却不肯软下来,犟嘴道:“你……你要干嘛?你别以为如今朱家都在你掌握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你暗夺家业,软禁继母和发妻,如果传出去,你……你别想做人了!”
“所以啊……”朱子熙凑到她的耳边,几声轻笑,“你说,我能让这些传出去么……”
韩如梅一惊,起身就要跑,却已经迟了。脖颈上猛然一痛,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海棠丹桂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把她拖回去吧。记住,大奶奶有病,不能出来见风。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再不精心伺候,就不必留下了。”朱子熙淡淡吩咐。
海棠和丹桂这才敢上前,胡乱拉起了韩如梅,连礼都顾不得行,费劲地往梧桐苑去了。
外边的青松翠柏两个小厮忐忑不安,逼着双手恭敬而立。
朱子熙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也下去了。
……
红豆睁开眼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大亮。青白色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让人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