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将酣睡不醒的书蠹捧回它的碎纸机里,重新踱回长榻上坐下,抬眼看我:“东西呢?”
我解下腰间的乾坤袋递过去,他乍一瞧见这小小布袋就双眸一亮,似放出了万道精光,显见的是识货的。
等再从袋中掏出绕指柔、比翼蚕之物,所长就笑得更愉快了。
自打在姻缘司里听得“胭脂虫”一物,我就颇为好奇,赶紧趁着此刻所长心情光华大盛的时候,开口询问。
原来这胭脂虫,是一种专制红色染料的昆虫。由胭脂虫而制成的红色,红得正、红得透,红得热烈奔放,就连色彩都仿佛具备了鲜活的生命一般,蕴育生机、永不褪色。
至于绕指柔,是一株淡绿色的长得忒普通的藤蔓。
就在我撇嘴的时候,所长笑眯眯的道:“你可别小瞧了这株瘦弱的藤蔓。”他掐掉藤条的一头,细长的茎杆中立刻汩汩的冒出透明粘稠的液体,伴随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我凑过去嗅,只听所长继续道,“绕指柔的枝液,是一种天然的凝胶,可粘合世间万物,不留痕迹,和比翼蚕吐出的情丝相融后,更是能水火不侵、刀枪不断,柔韧无比。”
喔唷,这哪是胶水可比,根本比高科技的纳米材料还要神奇嘛!
“所以,绕指柔、比翼蚕,还有胭脂虫,就是制作姻缘司红线的材料。”所长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且说完了这句,就不往下再讲了,似是等着看我大吃一惊的表情。
可惜我就算知道了他等着看,也无法强压下心中的惊诧,红线哎!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姻缘线哎!要是能私有,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把某两个人绑在一起,而且想怎么绑就怎么绑!难怪姻缘司里的长老们要惶惶一番了。
“胭脂虫是拿去给百解做画符用的,效力可以比普通朱砂强数十倍。至于绕指柔和比翼蚕嘛——”所长吊起的不仅是嗓音,还有我的好奇心,但他居然不打算让我的好奇心归位,“——先不告诉你。”
“啊?”我大失所望,要知道,所长说不告诉就是不告诉,任凭你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说动他讲,何况我口拙的很,自认没有舌灿莲花、动人心意的本事,只能硬生生将自己被悬空的好奇心揍回原处。
“幸好我对红线什么的毫无兴趣,要不然,假使我把他们的活儿揽来了,他们都成日干什么去呢?岂非尸位素餐,那就和喝茶看报的公务员没什么两样了!而且,闲得发慌,就容易闹事,我怎么说也得为天界的治安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所长又开始扯淡,我自发的闭耳塞听、闻如未闻,但心头已然轻松不少,虽然在姻缘司的时候,我脱口而出所长不会越矩行事,但实际上参考所长平日丝毫不惧条框束缚的行径,我觉得他斗胆私制一回红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直到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我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尽管在不久的将来,所长还是差点逆天制线,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现下的我们无人望穿未来。
“哇,小夏!你哪里弄来这些宝贝?”冷不防一个陌生的嗓音在背后炸响。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火红的大鸟正紧贴在玻璃墙上,火辣辣的视线越过所长的肩头,垂涎的注目于桌面上的绕指柔和比翼蚕。
“呀,好大的鸟!”我由衷的赞叹。
岂料大鸟一听,立刻拧眉喷鼻:“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什么!”
“厄……那……火鸡?”我颤巍巍的猜测。
“火鸡?!”他瞬间怒发冲冠,一翅膀击在玻璃墙上,转眼就卸下一大块,奋力钻进来,冲到我面前近距离向我展示它的勃勃英姿,“孤陋寡闻的小丫头,看看我这五彩冠!看看我这火羽翼!看看我这金尾翎!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一只比飞禽高级了无数倍的凤凰?竟然敢叫我火鸡!那种低级的家禽!”
我的心无声的流泪:神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只活生生的三维立体式的凤凰呢!要知道画像从古流传至今,显然已大半脱离现实,我哪里能够一下子就认出你是上古瑞兽之一?再加上你毫无预兆的出场方式和简陋无比的排场,我哪里晓得你居然是号称“百鸟之王”的凤凰?怎么也得来两朵五彩祥云应应景,或者来个群鸟缭绕作作铺垫吧?何况——
我纳闷的看着他:凤凰,难道不是属于鸟类的么?
他没好气的剜了我一眼,扑棱两下火翼落地化为人形。鲜艳的红色长发分外惹眼,大红色的古装缓袍格外热烈。正是一早才见过的火焰公子,遍身红色,像一只小太阳,耀眼夺目。
他理理衣袍,不满的上下打量我:“哎,小夏,这就是你新招的助理?连大名鼎鼎的凤凰都不认识!”眼里透出的狐疑似乎在说:这是哪里来的乡下小妞?没文化,真可怕!
趁着方才的哄闹,所长已然收起了宝贝,头也不抬的凉凉道:“多谢你给她科普!以后你就是化成灰她也再不会认不出了!”
“你什么意思!”他气急败坏的嚷道。
“没什么意思,”所长耸耸肩,“凤凰涅槃,灰烬里重生嘛。”言毕,所长指着他转向我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