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的辛夷却对苏无忧的心思全然不知,她此刻很是纠结。
这个黑心坏脾气的大公子居然一晚上没伺机发火、没骂人、没砸人——这般的“礼遇”反倒让她有些不安了。
自己到底要不要趁领食材的时候去找找二公子呢?
辛夷在屋子里转圈。
昨日,绿珠的话和神情让她心惊,而后在后院石下发现的药材更让她迷惑,这种心惊和迷惑混合起来变成了一种类似危险的味道。
她下山是为了寻人,为了挣银子。她根本就没说过绿珠的不是,也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计,更不想莫名其妙的卷进麻烦当中。
婆婆年纪大了,她还要给婆婆养老送终呢。
身为一个襁褓当中就被收养的弃婴,她不自卑也不自苦,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类似小动物的本能。
她能感知他人对她的善恶,也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辛夷在房里嚼着草根坐了大半个时辰后站起身来,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叹了口气。
她只有彩雀给的这一套衣裳可以穿出去,包袱里两套衣裳是土布的,肯定不好穿出去。前十日里,她都是晚上洗了白天换上,反正料子轻薄,干得也快。可如今晚上值夜了,她就没办法洗衣裳晾衣裳,只能将就着这么穿了。
算了,穿就穿吧,昨日没干什么重活,也不算脏。
在余叔那里用了早膳,辛夷就挎着篮子出了院儿。
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后,她拐了个弯,直接去了西面。
到了苏无双的院子,天刚蒙蒙亮。敞开的院门内,几个丫鬟正在打扫庭除。
她的真实身份只在苏无双和四个大丫鬟身边漏过底,苏无双虽说在他院子里无碍,可此刻辛夷也不敢贸然。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个丫鬟见得她,大约也听说过她,便朝她招了招手。
辛夷走了进去。
那丫鬟约莫是二等里头领头的,朝辛夷笑道:“辛姑娘有事儿么?”
辛夷点了点头,也没法去纠正她的称谓,遂指了指正房的位置,眼露询问。
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回首一看便明白了辛夷是想寻二公子,遂笑道:“辛姑娘是来寻公子的?这可不巧,公子昨日去了桃县,还没回呢。”顿了顿,看了辛夷一眼又道:“今儿个是公子九年前拜师的日子,后日又是公子恩师闻琴先生的忌日,公子是去祭拜的。每年这时候,公子都要在闻琴先生坟前结庐斋戒三日。辛姑娘要寻公子,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出门了?
还要过几日才回?
辛夷楞了楞,又比划着后面白露住的地方问白露。
那丫鬟却没猜着,最后还是辛夷指着一朵白色兰花,她才明白过来,便笑:“白露姐姐也不在,跟着伺候公子去了。绿珠姐姐看家,要不我去替你寻她?”
绿珠?
辛夷一噎,还是算了吧,笑着摇了摇首,转身走了。
领了食材回去,辛夷还是将院子打扫了一遍。擦了一遍前院,后院就没打扫,留到明日了。
用了午膳就很是困乏,想着晚上还要值夜,她就回房睡觉了。
反正这院子整日里也跟没人似的。
苏无忧和百寿三日里头倒有两日不出房门,就连余叔也神出鬼没的。除了饭点,基本是不见人的。
辛夷抱着棉被思忖,也不知长风哥究竟在不在南阳军中,等二公子回来,自己还是向他打听下吧。上回自个儿没说翻墙进府的缘由,二公子也体谅还放了自己出府,二公子挺善心的。
想七想八的想了一通,辛夷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夜,又了到了亥时,百寿来传她。
她老老实实地去了。
屋子一点没变化,连那盏纱灯摆放的位置也没变半分。
屏风外,烛火曛暖微微,屏风内,纱帐幽幽暗暗。
半明半暗中,有几缕黑油油的青丝泄落纱帐边,辛夷只用余光瞄了一眼,就不敢再抬起半寸。
屋子静谧无声,屋角的白玉狻猊香兽也张着大口威武沉寂。
辛夷看了一眼才忽地发现,这个大公子似乎没有熏香的习惯。
屋子连家具带地衣都是黑沉沉的色调,却是一丝熏香味都无,唯一若有若无的便是那一抹隐约的木香。非但这间寝房,就连那间书房也是一样的。
她记得二公子的寝房和书房里都有极好闻的香味,不浓郁却甚是沁人心脾。
这一夜,因着睡了一下午的缘故,辛夷很是精神。
今个儿早上她瞌睡得连百寿进来都不知道,想起来便有些脸红。
她可从来都不是偷懒的丫头。
辛夷打足了精神。
可是干巴巴的站着,时间却有些难熬。
一个时辰过去后,辛夷偷偷地抬了眼。
一寸寸地抬起,视线刚落到床头的位置,就同苏无忧的视线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