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已燃。
天色黄昏,并未真正暗下来,故而烛火虽跳动微微,却并无多少明亮感。
苏无忧坐在书案前,视线落在面前摊开的书册上。
王府两位公子出生后,当时还在生的老王爷就替两个孙子各置办了数千册书籍。虽比不得家传的外书房藏书丰厚,但也绝非等闲人家能堪比。
诸子百家、杂记历法,样样皆全。
此际,摊放在他面前书案上的是一本兵书。
经历近二十载,书页微微发黄,页面却干净之极,无有批注眉头,也无一丝折痕。
咋眼看去,似崭新一般。
百寿站在窗后,已经朝外瞄了小半个时辰。
苏无忧坐得纹丝不动。
“公子,这丫头哪儿来这般大的力气啊?”百寿皱眉不解:“我瞧着这丫头怪得紧……你说这都一天了,她就一直没歇过。你让她擦她还真擦,连院里的石头都洗干净了……眼下还洗墙,谁家会洗墙啊?公子,这丫头该不是个傻的吧……”
苏无忧恍若未闻。
百寿转首回来,一眼看到苏无忧交衽的衣领上方脖颈间的一颗小红包。
红白相衬甚分明,煞是显眼。
好端端怎么被蚊子给咬了?百寿走了回来:“公子,还是擦些药吧。这蚊子毒性不小,只怕要好些日子才能散呢。还擦药好得快些。”
苏无忧闭了眼靠在椅背上:“不必。”
说了两字就没旁的话了。
百寿见他这神情,抬眼看了下架上的漏壶,凑近小声道:“公子,两个时辰了,该回房按腿了。”
苏无忧抬眼起来,“唔”了一声。
百寿推着苏无忧到廊下,偏首看了一眼,辛夷正一手拎着一只木桶朝东面墙下“蹭蹭”地走得似两翼生风。
四月和暖的阳光下,她额上汗意亮晶晶的晶莹。
他收回目光,推着轮椅进了正房。
月牙儿再度挂上枝头,正房里烛火灭了。
百寿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一刻钟后,他行到后院。
辛夷正在井边汲水。
听得脚步声抬首,见得是百寿,辛夷露出诧异。
百寿走到她跟前,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井沿上后,看着辛夷。
辛夷怔愣。
百寿抬下巴指了指油纸包。
辛夷似明白了什么,伸手取过油纸包打开——四个白生生胖乎乎的白馒头正极讨喜的挤在油纸包里。
她瞬间眼前一亮,抬眼欣喜地望着百寿。
“吃吧。”百寿小声说了一句,转身欲走。
衣角被辛夷拉住,辛夷抬手指了指正房方向。
百寿跟着看了一眼,压低声道:“公子睡了……我先回去了。”
苏无忧睡眠极不好,每日到这个时辰才能睡大半个时辰。
辛夷露出感激的笑意,抱着馒头朝百寿笑眯眯地鞠了一躬。
百寿唇微动,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说,轻轻转身走了。
见百寿的背影消失,辛夷赶紧洗了洗手,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两个后虽还有些饿,她也停了口。将馒头包好,放回了屋子。
吃了东西又生了气力,她接着干活。
一直忙乎到天色黑尽,她才回屋打了冷水擦洗一番后安歇。
第二日起身,又接着清洗打扫。
就这般一直忙到了第三日夜里,才总算打扫完成,整个院子如同焕然一新。
其间,百寿寻着机会又塞了四个馒头给她。
虽不够饱,但也足够填饥。
她开始还有些担心,但见三日里苏无忧也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心底也就踏实了几分。
可这三日里,她就没见苏无忧出过这院子,甚至连庭院也没下过。
这人难道不出门?
可他的腿这样,他又怎么能到那个走水的院子里,还能不招人注意?
那个宅子分明说是外地商旅在本地置办的宅子,没人说同琉璃府有关啊?
若是这般,那走水的院子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是她听错了?
可分明不可能啊,这人的声音万人里头也挑不出第二个,以她的耳力应该不能听错啊……
夜间,她躺在床上一面啃馒头一面寻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翌日一早,辛夷早早地就候在了庭院当中。
知晓那人怪癖,她没敢靠近正房廊下,只隔了十来步立在院中。
可一直等了快巳时中,日头已经上了中天,正房的房门却一直紧闭无动。
眼见快到晌午了也没动静的意思,她只好走到一侧栏杆下的条凳上坐着等。
近了午时时分,老苍头拎着食盒到了廊下。
门打开了,百寿出来接了食盒,抬眼看见满面笑意的辛夷便是一楞。辛夷忙不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