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他的动作。
他以为我醒了,赶紧给我盖好被子端坐在一边,过了会儿发现我没有动静,轻轻舒了一口气。
华南屏看我依旧睡得香甜,这才悄悄又把被子掀起一个角,将耳朵搁在我肚子上,他动作很轻,柔柔地闹的我痒丝丝地想笑。
他压着嗓子小声道:“儿子,能听到父皇跟你说话吗?听得见的话就动一下。”
说来也巧,我肚子里的兔崽子恰逢这个时候狠狠踢了我一脚,力道大的我眼泪都差点喷出来。
华南屏轻轻抚了下刚刚被那兔崽子踢到的地方,小声道:“轻点,别把你娘亲吵醒了。”
肚子那兔崽子似乎能听懂似地,像翅膀拍动一样又挠了我两下,动作没有刚刚的那么大,却也比平常清晰很多。我暗自咂舌,要不说父子连心这种事情果真很奇妙。
华南屏勾着唇角笑了,宛如突然绽放的万千朵梅花,他平素一向清冷,如此一笑让我心头仿佛被重重一捶,恍惚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他没注意到我的动静,只是摸着我的肚子回应着那个兔崽子,他低声说了许多话,他说希望是个儿子,因为他觉得倘若我生个女儿一定会被养成我这副德行或者长公主那副德行,他说想让儿子眉毛像我,眼睛像他,鼻子随我,嘴唇像他,脾气像我,脑袋随他,他还说他已经取好了名字,但是就是不知道我愿不愿意。
他最后说:“父皇最担心的是,你娘倘若以后把你藏起来,不让父皇见你,父皇该怎么办?”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打什么主意?!
“你娘这人总是这样,倔强起来又臭又硬像块石头。”他轻轻叹息一声,接着冲孩子道:“你娘不要父皇,所以儿子,你不会不要父皇的,对吧?”
兔崽子很乖巧地又动了动。
华南屏顿时开心起来,琥珀色眸子如同阳光下最华丽的锦绣般流光溢彩。
他抬起笑容满满的眸子,正对上我睁大看着他的眼睛,他面上表情僵了几分,勉强冷静下来给我盖好被子,然后端正坐正,沉声问我:“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干脆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假装只是无意识地睁开眼睛,其实并没有醒。
他似乎信了。
也许只是更愿意自欺欺人。
第二天离开宫里时候,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华南屏说雨天路滑,坚持要送我回府,他换掉身上玄色龙袍,穿了一件天青色袍子,我不愿意坐轿,而且皇宫离将军府也并不远,所以干脆步行回家,他举着伞替我遮着雨水,身后跟着三两个黑衣侍卫。
雨水沿着伞沿下滑,屡屡如银线,廊台楼阁皆是一片水色氤氲,这幕灰白色的浓浓水雾冲淡了长安城的浓浓春色,百花如同兑入水色后被勾勒开来的一片雾。这雨将空气中弥漫的各式花香清洗干净,只余下淡淡的湿润泥土味。
雨水有节奏的击打伞面,被风吹斜的细雨打湿了我的鞋面,华南屏将伞往我这边挪了挪,我看到他的袖子湿了一半,雨水正顺着他的指尖淌下。
我犹豫了一番,小心开口:“我爹只给孩子取了小名,大名还没有想好,不知道陛下您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怔了下,干脆地摇头:“尚未想过。”
我诧异,于是接着套话,“陛下读过的书多,想出的名字一定威武大气,倘若真让我爹和我取了孩子的名字,八成就俗了,孩子长大肯定得怪我。”
“倘若是个女孩子,你要那么威武大气的名字做什么?”他反问我。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
“假如生了个女孩,就叫安乐。”
“那倘若是男孩呢?”
华南屏没有回答我,只道,“你不会喜欢我取的名字的,你估计想给儿子取名叫定疆,安边,或者逐夷之类的,可是——”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了。
我也懒得再问,其实我感觉他说那三个名字就挺不错的,一会儿回去叫我爹给我参考下。
“我不希望孩子眉毛长得像我。”我想了会儿,又对他认真说道。
他握住伞柄的手攥紧了些,面上表情很是僵硬。
我接着道:“不过鼻子像我倒是不错。”
华南屏只撑着伞不回答我,周遭仅能听到雨水打着伞的细碎声响和远处时不时传来的一些清脆鸟鸣。
将军府已经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华南屏停下脚步,转身看我,面上浮现了罕见的纠结和别扭。
“阿玉,昨晚你真的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