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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言!”华南屏喝止我,“你要挺着个大肚子去带兵打仗?!孩子生下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给孤安稳待在长安。”
下边大臣哗然,然后在华南屏冰冷的视线里收声。
我直起身子平静对视他琥珀色的眼眸,“孩子好办,倘若陛下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不同意,罪臣这就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开一剂堕胎药喝了便是。”
我赌他不可能当真所有的大臣的面承认他是孩子父亲,我赌他会隐瞒真相,我赌他一定不会让我堕掉他的孩子。
即使我上边的都赌输掉了,我最后赌他知道我有多决绝。
华南屏眼里掀起一片震怒,他宽大的黑色袍袖下覆盖的手握成拳头又很快松开,气氛安静地快要窒息。
殷桃桃在不远处冲我眨眨眼睛,示意我别跟他杠上。
终于,他凉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妥协。
“宣旨,封柯久安为征西将军,既可启程前往流风城整顿军务,赵如玉以戴罪之身随其前往,安定军心。”
柯曜身子晃了晃,喷泪接旨。
我有些失望。安抚军心这几个字,证明他给我的最后底限是不许我上战场,但转念一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遂平静接旨:“谢陛下。”
华南屏宣布退朝,我跟在同僚后边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拉住了殷桃桃,好奇问道:“行知呢?为什么早朝也没有见到他?”
殷桃桃面容变了两变,如同我提起的不是江行知,而是一个莫大的忌讳一般,她刚要开口,路过她身边的胡默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胡默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华南屏。
“收声。”华南屏垂眉,白净修长的手指揉着额角,淡声道,“你们下去,阿玉随孤来。”
说罢,他走下殿前台阶,玄袍擦地。殿外阳光刺痛人眼,我的指甲陷进了手心里,疼得颤抖了下。
华南屏带着我一直走到一处偏远的宫殿处,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侍卫看到他来,跪下行礼,然后将门打开。
我从华南屏的肩头看到殿内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地注视着我。
“书语……”我唤他。
可是书语只是陌生的看着我,他好奇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叫书语?”
少年声音稚嫩温吞,不急不缓的,全然没有书语那种凌厉泼辣的尽头,我茫然看向华南屏。
华南屏神色冷淡如同覆雪青山。“阿玉,你知道孤这一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说,只能先按捺下心中对书语的疑惑,回答道:“罪臣不知。”
他转身面对我,抬手抚过我额前碎发,“孤这辈子,最悔的就是两年前你求孤让你和江行知成婚的时候,孤居然点了头。”
我迷茫地抬头看着他。
那边书语惊叫出声,面上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这不可能!”
他凄厉的嗓音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书语面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说道:“公子他上长安赶考之前,就已经死了啊——”
这处宫殿偏远安静,鸟鸣音窸窣入耳,随风还能闻到浓到极致有些反胃的梅香,我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
我微笑着,轻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书语眼睛里含着眼泪,似垂非垂地,身子也抖得厉害,“公子死了!公子被贼人一下把脑袋砍掉了!我亲眼看到的……”
福公公上前拉住了那个将近崩溃的少年,哄着他离开了。
华南屏轻声说道:“孤本不愿告诉你,可你却偏要前往西凉边疆战场,孤知道拦不住你,可这事情,也已然不能再瞒下去。”
他看我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模样,蹙起眉担忧地说道:“倘若你难受——”
“日日同我朝夕相对的那人,他是谁?西凉细作吗?”我打断他,直接问道。
华南屏犹豫了下,“西凉质子,阿莫尔。”
“噢。”我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他忧心忡忡的眼睛,问道,“臣可以告退吗?”
我不是蠢笨固执的人,倘若江行知他的身份是西凉质子,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临霜陷落,比如他对我近乎于突如其来的感情,比如他两年前答应我的求婚。
原来一切不过都是镜花水月,两年来所有的细心呵护关怀备至,不过是隐忍锋芒的西凉质子殿下的一场狡兔三窟的游戏。
传言楚地有子名行知,惊才绝艳世难寻,他温文尔雅,从容不迫,他身上有我所爱慕的一切美好,只可惜,他死在我遇到他之前。
我想起他立在疏影横斜的梅枝下,白袍黑发,凤眼含笑,发梢落着几片雪,长身玉立,儒雅风华。他接过我奉上的真心,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将一切摔得粉碎。
自作多情,空欢喜。
我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冲华南屏扯出一个笑容,咬着牙一字一顿问道:“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