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的那么一番话,惊到的不只是黛玉而已。就连深知元春的贾母都有些惊住了。
坐在一边的王夫人忙道,“这怎么能成?”
元春笑道,“这事儿,便是太孙妃也说要尽力办好。可明淑郡主年纪幼小,难免思虑不全。这才让我和吴才人也帮着。可算上我们两个,却也怕有疏漏之处呢。偏太孙妃又让我们自己看着办。不说我,就是吴才人,只怕也一样要从家里拉帮手的。”
一边说,她一边示意惊住了的姐妹各自安坐。
贾母听见,神情就从惊诧变成了沉吟。
不过,她的双眉还是微微的皱了起来。
王夫人一时间也没再吭声。
她并不是个傻到底的。贾母的屋中,此时还是元春从东宫带来的宫女、女官。这么多人里,可只有一个抱琴,是从贾家跟着元春出去的。既然这么多“外人”在场,元春说这些话却说得那样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岂不是说,这事情是当真可行的?
王夫人这两日也不是全没想过贾母的话。
而看熙凤的模样便也知道,王家虽不教女儿读书识字,对女儿家处理家务的能力却是很重视的。王夫人与其说是真把女训女诫看得那么重,认为针线女红才是最重要的,不如说只是为了和贾母对着干。
贾母喜欢这样的,她就要喜欢那样的。
但如果当真太孙妃、太孙等人都说女子要读书识字才是好的,难道她能违拗不成?元春若一定要办这群芳宴,难道能让她的姐妹退缩不出?
王夫人也想定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她在贾府的地位,本就由宝玉和元春撑着。
可现在的情形,宝玉是越来越疏远了。贾兰那边,虽然对她这个祖母亲近,可涉及到儿子,李纨却是寸土不让,宁可每时每刻的在她身前立规矩,也绝不让她单独照顾贾兰。于贾兰来说。她这做祖母的,能和做母亲的平分秋色就不错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元春。
元春到底是亲女儿,她如今有了份位,等太孙登基,说不得她的诰命也能往上提提。日后也就有了入宫的资格……
那么,迎春她们就一定要和元春同进退才行!
这么一转弯,王夫人便也变了口风,道,“你这几个姐妹。倒也真有些才干。尤其是迎丫头。你祖母也说她才干过人呢。她倒保不定真能帮到你。”
元春看着迎春赞道。“我原知你自小聪明伶俐,却不想你这么早就有了出息。千金小姐吓退千户,就是我在东宫也听说了呢。后来芳园似乎也出了一遭事?听说忠烈亲王府那位镇国也在太孙面前夸过,说若非你管理得当。那张清源也不能那么快找着破绽。要我说,这群芳宴能办起来,你也是居功至伟的——你这几桩事也能让人知道,女子之才不下男子。”
迎春听见此言,不由得有些意外。
虽她对这些事也有些得意,但她倒是不知自己的名声竟已经传进了太孙那些人的耳中!
不过,她也到底不是最开始的她了。虽然意外,她倒没有多少喜色。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优点和长处,如今只是更定下心来——
决定做回自我。果然是对的!
哪怕这不只是好处,可若不想庸庸碌碌,又怎么能不冒险?
而赞过迎春,元春就又对王夫人道,“可是母亲。能帮上忙的,可不只是迎丫头吧?我见了薛家妹妹写的诗,若不到群芳宴争锋,那可是屈才了。林家的妹妹还有三妹妹,年纪虽小些,只看她们这行止,也知道是不凡的。”
迎春闻言,不由看了黛玉一眼。
以她打听到的那些消息来看——这些事,宝玉不会瞒她——却也不得不认,若论才干,黛玉不在她之下,反多半在她之上。
但元春只怕还不知道?否则应该会提一提。
只要林如海不死,黛玉就是重臣嫡女,该算是京城中真正的贵女之一了,且还是没有可能进宫的那种,长得再美也没关系……
王夫人却没想那么多。
黛玉做下的事,在她的眼里都让她不以为然。而那一路南下北上的事,她不过找了珍珠来打听。珍珠是个再玲珑不过的,心知王夫人不喜黛玉,便没有怎么说她的事。
是以,她可完全不觉得元春该夸黛玉。
见贾母不语,王夫人便道,“这是要把她们都接走?旁人不说,林大姑娘还守着孝哪。”
元春露出一分诧色,但很快道,“我也听说了。已经差不多二十七个月了吧,也不用忌讳那么多,且听说林大妹妹合香是一绝,若要在群芳宴上用上,还能当日里再做么?不过,也确实不急这一日两日,过两日我再派人来接,这边也遣宝玉送送就是了。”
唯有说起宝玉时,元春的语气才有了些变化。
看得出,她虽赞迎春时也颇为真诚,但对这几个姐妹,却是都不算亲近的。只有宝玉,被她带着启蒙读书,感情额外不同。
——这一点,在前世今生似乎都是一样的。